353 饑民
兩個月在如月看來並沒有什麼。但實際情況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飯可以在她的叮囑下由杜嬤嬤和流蘇做,但是送飯過去後又總被李瑤指使著去做其他事情。比如現在她就抱著孩子哄他睡覺。如月很無奈的看著躺在懷裡睡得流口水的男嬰,她深深的自責著為什麼當初要多事去哄呢,這哄哄壞了。見到孩子在如月那裡總是很安靜。李瑤就盯上她了。
「唉,他怎麼就隻認你抱呢。難道都是同日生的緣故?花神節,你個女人家生在這日沒什麼,小子生在這日算什麼事兒麼。」虛胖著的側福晉幽幽嘆了口氣,她系著護額,坐在床上還裹著裘皮,因為產婦怕風,窗戶都關著。爐火又燒的旺,怕冷的如月因為抱著孩子來回走額上已經見汗了,終於能閑下來的諸人都喜滋滋的看著她。如月苦笑著不言語。
李瑤拿著塊點心在吃。她的奶水還沒有完全回去,**又次將衣服弄濕了。她煩惱的看著兇襟道:「真討厭啊。那葯沒用麼。」
如月實在受不住就把孩子放到了搖籃裡,在旁邊坐了下來,又熱又累她的臉紅彤彤的,她微笑著晃著木籃。李瑤看著看著心裡就不對味兒了,她再次想起家之主給這個女子的諸多特殊對待,雨桐院讓住著,廚房可以隨意進出,竟還送了枚刻著名字的子!琅如月還這麼年輕,論姿色也是院子裡最好的個,她遲早都會有孩子的,是不是到了那時自己就再也得不到寵愛了呢?想到這裡她的心就狠狠的揪了起來,於是就道:「這些日子可是辛苦妹妹了,害的你都回不去了。可是能者多勞啊,我們這麼多人都頂不上你個。」
「不辛苦,都是我該做的。」如月微笑著道,李瑤每次看到她的笑臉就會不痛快,她憂愁道:「那麼今日也還請妹妹替我照看下隆慶呀,我又很不舒服,乳母也累病了。」
如月很想推脫,不過想到今天是胤禛駕臨的日子還是選擇了同意,李瑤以為她是為了討好自己便快意極了的笑了。但到了半夜李瑤的好夢就被打擾了,她的寶貝兒子發熱了。
連夜請了大夫來看,診斷了半晌才說是胎裡帶來的病,而且黃疸直未褪,到現在孩子的全身都是黃色的,尤以臉部顏色更重。聽這消息當母親的頓時大哭起來,被吵醒來看情況的伊爾木頓時成了替罪羊,首當其衝的被李瑤指著鼻子罵,說她看就是個掃把星,成日陰鬱著臉點都不討喜,把隆慶的喜氣都沖沒了,接著她又去同樣去罵丫頭們在自己懷孕時不經心。李瑤見如月抱著弘時在哄,立刻跳下床把奪過兒子說她要弄死自己的兒子。
時間整個屋子都亂成團,急著趕來的非印來就看到李瑤抱著兒子邊哭邊發瘋似地罵著所有人,她還以為孩子不好了,焦慮萬分,等知道了情況就忙讓大夫寫方子,又讓人去通傳在書房的胤禛,等胤禛來李瑤這才消停了,她哭著撲向丈夫說這裡的人都要害自己和兒子雲雲。
如月此時正在安慰被打倒的伊爾木,女孩兒的臉都被打腫了,這是如月弟1次見她在哭,無聲的流著淚,大約是亂了心緒她也沒推開如月的手臂。非印見胤禛臉的煩亂,立刻就讓無乾的人先退下,她對如月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就帶著伊爾木退下去了。
送大格格回去的路上,直沉默的女孩子突然問道:「為什麼額涅不喜歡我。」
如月愣了愣解釋道:「側福晉剛生了孩子心情比較煩躁,用醫家的話來說就是內分泌紊亂,精神壓抑。你瞧她並不是對你這樣,對我,對所有人都這樣。」
伊爾木停下步子盯著她看,「可是她就對阿瑪就從不這樣。」
「因為那是你額涅必須用心對待的人,決不能任性。」
「其實我知道的,她不喜歡我就是因為我是女兒。」
「也許側福晉沒有像喜歡阿哥那樣喜歡你,但她是你親母,定是要對你負責的,也是會在意的。」
「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他們都糊弄我,以為我不曉得,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為什麼要說的那麼清楚,不怕我告訴額涅說你挑撥我們的關係,說你不懷好意?」
「你會嗎?」
伊爾木收回了目光,她又開始向前走,等到了住所如月要離去,皇子的長女叫住了她。「琅格格,假山的事我是知道的,雖然額涅以為瞞住我了。還有,方才的話我不會對旁人說的。」
如月驚訝的看著她,女孩的眼淚已經乾涸了,她也望著如月,「你還願意教我女紅麼?」
康熙年因為飢荒亂了許久的山東災民終於開始背井離鄉,他們的首選正是京師。身在戶部的胤禛從過完年就忙這件事,庫銀短缺,糧食不夠,他和各部官員絞盡腦汁的想法子也沒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康熙帝聞訊大怒,讓各部嚴查山東各級官員的同時也給太子下了令讓他全權處理此事,定要短時間內解決問題。時間部都忙做團,城外越來越多的難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胤禛身為戶部主管人自然是首當其衝的要先解決這些人的吃飯問題,糧食從哪裡來呢,他提議開倉賑濟,這立即遭到了無數的人的反對,就連康熙都說能不動皇糧就先不動。
胤禛隻好從周邊調糧,這糧可不是那麼好調的,推脫之詞花樣出。胤禛拿著遞上來的條陳氣的直拍桌子,怒之下就親赴郊縣征糧,又讓京師富戶捐糧,於是粥棚終於在日後搭了起來。
太子則在胤禛的再要求下起來到賑災現場視察情況。當災民們得知來看他們的就是當朝太子個個都激動非常,頓時就跪下了大片人,叩首稱太子千歲。胤礽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這讓他想起南巡時的康熙帝,心裡頓生起豪邁之情,說了鼓勵的話後還專門扶起位白髮老者,仔細詢問他的身體情況,胤禛在旁看著鬆了口氣。
饑民的情況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不過很快又出現了疫情,京官們頓時又忙了起來。胤禛和同僚們夜以繼日的奔波在外,召集了京師裡所有的大夫給患者看病,及時處理屍體,還要穩定物價,特別是坐地起價的藥材和石灰,這些事讓他忙到完全不能顧及家裡的事。甚至不能多分些心去考慮弘時的病情。來通報府中消息的賈進祿奉了福晉的命報喜不報憂,隻說切安好。其實李瑤的脾氣依然很大,弘時的身體還是不好,如月每日都不得安睡。直到月中旬到來,京師的情況才得到了控制,災民們有的開始返回老家。
康熙得到了奏報很是滿意,表彰了太子和各部的人員,不過幾日後當看到胤禛報上來的奏摺後,這位帝王果斷的壓了摺子,日的朝會上胤禛很疑惑但也沒有即時提出。而是在退朝後要求覲見。
康熙非常了解自家子,知他若得不到答案是絕不會離開的,想到他這個多月的辛勞帝王的心裡也是分疼惜。於是就在乾清宮東暖閣召見了胤禛。
在談過半個多時辰後,康熙看著臉憤懣的兒子道:「朕明白你想好好整治江南,畢竟那裡是朝廷收入的主要來源,你的確也有證據,但是朕還是那句話。不可妄動。」
胤禛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道:「兒臣明白聖上有各種為難。家織造府虧欠的銀兩可以暫不追究,但是姚家走私的事證據確鑿為何不能嚴查?他家勾結兩江各級官員,行賄的數字巨大,甚至有人舉報姚家同京師某些宗家的關係緊密。前些日子聖上讓兒臣細擬整頓礦業的事,藉此兒臣也查了各地礦山的情況,私自開採的那些人裡姚家首當其衝,這樣個毒瘤怎麼能不儘快除掉呢。」
康熙嘆息道:「很多事並不是快就能辦穩妥的,你以為朕不曉得江南的情況,不知道這個姚家是怎麼個樣子麼。你要明白牽發動全局的道理。你說的不錯姚家罪該萬死。遲早該被抄家,但不是現在!你也說了跟他家關係緊密的可不隻是兩江的官家,還有宗室。難道你要朕將朕的手足,你的叔伯兄弟並查抄麼?胤禛,你的性子就是太急功近利了,要戒驕用忍啊。那裡的事你暫且放下吧,戶部還有很多事,太子也需要你的幫助。此事勿需再提,你退下吧。」
胤禛聽到這裡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他隱忍著不再進言,無語的叩首退下。起身的時候他隻覺得陣發昏,站了會兒才能邁步,康熙皺眉道:「等下。你多久沒休息了?」
胤禛回話道:「兒臣無事,方才起的急了些。」
「瞧你那是什麼臉色,胤祥已經給朕說過了,你用心朕很高興,但也要顧及身子。回去休息兩日吧,不得抗旨。」
皇子奉旨回府休息,戶部人人皆鬆了口氣,連軸轉了個多月的官員不禁齊齊讚頌皇帝英明,連太子都覺得壓力小了不少,至少他可以沒有顧及的去擷芳殿放鬆放鬆了。但是當事人卻沒有點覺得壓力小了,即使是在家裡也樣為民情擔憂著,眼看著要入夏不知道兩河還會不會有水患,撥過去的銀子張鵬翮能不能合理應用呢。
來探看胤禛的胤祥鬱悶的等著,對方已經又次注意力轉移了,呆望著棋盤舉棋不定。胤祥喚道:「哥,您這是在養病麼,若不放下心來還不是跟在戶部沒兩樣?弟弟跟著您歷練了幾日已經覺得很累了,哥身子又不大好,上回還心悸來著,怎麼能受了的呢。太醫不是說您是操勞過度,可得從心裡放下公事。弟弟是來陪您下棋的,不是看您想心事的。」
胤禛嗯了聲,落下子。他的神色晦暗,「你覺得我急功近利嗎?」
胤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止住,他拿過白子隨意放上,胤禛繼續道:「我隻是想儘快肅清貪腐,還我大清朗朗乾坤而已。處處需要用銀子,可處處都因為這樣那樣的關係不能動,而且還得替他們掩著遮著,告訴天下切安好!這種欲蓋彌彰的事做的多了很累,遠比去賑災湊銀子要累得多。你跟著我做事,也應該知道不論朝廷之內還是外省哪裡都是坑壑氣,有幾個不貪的官,又有幾個真心效忠朝廷的商?貪官奸商,個個都該殺了!」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急促起來,狠狠的拍石桌,棋盤都跳了兩跳,胤祥望著自家兄長,後者也不管是否亂了棋局繼續道:「繁榮昌盛嗎?是的。可惜不是國。現在熱河行宮已經用了多少銀子你可知道?我看根本沒有人關心這些事,他們關注的是怎麼能圈了地,怎麼增加屬於自家的皇莊,聽說了嗎,溫泉的地價已經翻了倍了。可就是如此購買者還是絡繹不絕,銀子,他們的銀子從哪裡來的?修築堤壩的錢從我這裡劃走,但是每年江南水患,死了人失了地災民遍地,又需要銀子。銀子沒有了,都問我這裡要。那我又從哪裡拿?!」
「哥。」胤祥不曉得該說什麼,他能感到兄長的憤怒和委屈。
「我管了都罵我。我不管沒銀子也都罵我。我逼著他們做事,說我急功近利怨我不近人情,我若是徹底不管了定會說我懈怠,說我不盡職。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還要不要繼續做下去。同流合污很容易。可我過不去自己這個坎兒。從小皇後額娘和師傅沒教我其他的,隻讓我做事要問心無愧,我現在是問心無愧了,但是為什麼還這麼難受呢!」
胤祥看到他的眼裡含了淚,他突然就轉身對蘇培盛道:「去拿酒去,你家爺的病得喝酒不能吃藥。」
蘇培盛訕訕笑著,不敢行動,胤禛冷聲道:「爺的話你沒聽到?」
蘇培盛小意道:「爺您喝不成酒的,而且大夫說了……」見主子瞪眼了。他立刻閉嘴去拿酒了。
如月此刻正和濟蘭在屋子裡談話。她很意外能在府邸見到兄長,聽到是爺求來的恩典她輕輕的哼了聲。之後濟蘭就被妹妹拉著參觀了下雨桐院,也介紹了玉煙等人。如月說了半晌話了才發現濟蘭很安靜。還道是在為自己擔心,她就很開心道:「我很好的,哥,你別操心了。說實話啊,雖然照顧側福晉和小孩兒是挺累的,但見不到……」她用手比了「」字,「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人家都盼著得寵,你妹妹我可就希望著失寵呢。幸好他直忙公事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