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睹物傷神
曼珠恣意的摟著自己的肩膀,笑聲很刺耳,剛剛是被侮辱了吧,配不上他。配不上他!曼琳很想推開她的手,尖叫:「你不珍惜總有人會珍惜,我的事你別管!」可是她不敢,甚至連眼淚都不敢流出來。曼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平靜,「我沒有喜歡過他。我隻是個庶女,個生的不好看的庶女。我就是羨慕他對你那樣的好,希望有日也有人能對我好。」
「曼琳格格,更天了,該睡了。」年老的陌生聲音響起,曼琳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說話的是淩柱給她尋得教習嬤嬤,個枯瘦的老婦,臉上永遠沒有表情。曼琳說不上喜不喜歡她,每日就按著布置去做事就可以了,也許是對她沒抱什麼希望吧,這婦人對自己的要求並不高,連她時不時的外出都不怎麼管,不過她卻是在阿瑪面前說過多次希望曼珠能去參選的。曼琳也沒有看她,手裡的碧玉簪被她握的熱了,她極小心的將它放回原處。之後方起身不冷不淡的說了句「知道了」。
幽暗的房間,跳躍的火苗。曼珠躺在床上舉著手看那枚鑽石戒指,無法入睡。今日她遇到了來清朝後最大的危機,琅如月告訴了自己個秘密,個足以顛覆自己切努力的秘密。剛開始的時候她是不信的,怎麼會有人將這種「小」事記得如此清楚,她不過是個普通大學生而已,需要對歷史多考究的人才會知道吧。欺騙,可是她欺騙自己有什麼好處?讓自己心神不寧又改變不了什麼,除非她也想參腳進來。不過又不見她跟胤禛有任何往來。現下這局面看著是琅如月跟胤祥交好,胤禎對她上了心,琅家跟裕親王府關係走的近,皇太後和皇帝不知原因的對琅家恩寵有加。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曼珠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她又想起那個亂人心的數字:年。琅如月指的是誰不言而喻,但是怎麼可能!
想到曼琳,曼珠的臉上就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個連中人之姿都達不到,任何吸引人的魅力都沒有女孩怎麼會是將來的皇太後?又怎麼配享盡人間富貴?也就是因為自己急需助力才選的曼琳,她知道很多曼珠的事,之後自己的行事定是瞞她不過的。又是庶女又很聽話人又沒主意,給點好處就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了。
難道也就因為是這樣,才會進了貝勒府?曼珠驀然坐了起來,她難掩急促的呼吸,隻能用手捂住嘴,心思飛快的轉著:是了,皇家選人的標準是什麼?皇子最需要的女人是怎麼樣的?聽話,不用太聰明,能生養!鈕鈷祿家是上旗的內務府奴才,專屬德妃,這位主子直都嫌福晉不能生,這麼多年了就隻有弘暉個孩子,其他人皆無所出,所以後來才安排了李瑤,直接就是側福晉,後來因為連著生了幾個小孩又被看重,地位不下非印的!
今日完顏氏也說了擔心自己不能生的事兒,難道是曼琳透露了什麼,她直嫉妒自己所以到最後了就見不得自己好了?曼珠向後倒了下去,她滿腦子都是曼琳的模樣。
弟1次見到她還是個小孩子,人怯怯的,連探望自己都不敢,被親母責罵到不敢還嘴,平日裡總用羨慕的眼神偷看自己和曼玠。福晉死了後,自己對她愈發好,她就愈發不自在,送了幾次東西又帶她去其他貴胄府邸走動,終於她對自己越來越信任……對這樣的情況,淩柱還很欣慰,他說什麼來著,說曼珠真是個好姐姐。
好姐姐嗎?曼珠長嘆了口氣,她看著床頂的幔帳,嗅著裊裊的熏香味兒,思緒越飄越遠。現世她的男人對她說:你還是孩子呢,比子舟才大歲,就當她的姐姐吧。應該也算努力過吧,可是,叛逆少女從不會叫自己媽,也不叫姨,她隻用喂,小兒來稱呼。最後還是她殺了自己,也不曉得是個什麼下場,會判故意殺人還是意外錯手?要是知道自己穿越了,她定會氣瘋了吧。想到這裡曼珠無聲苦笑了,她側過身閉上眼,過了許久才有了困意。不曉得是夢還是幻覺,她好像遇到了個人,個看不到臉的人,煙霧繚繞間它說:「你必須要贏,去爭後位吧。贏了你才能活,輸了你什麼都不是!隻要是阻擋你的人都剷除掉!切不必顧及!」這種感覺曼珠很熟悉,在墜下樓後昏迷中彷彿也看到了這樣個人,黑色的沒有臉的人。
翌日,曼珠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的心在狂跳,額上全是汗,窗外還沒陽光,屋裡陰冷的厲害。發了許久的呆才在恍惚中記起琅如月昨日對她說的話:「……在你穿越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警告過你歷史是不能改變的嗎,否則必將遭到天譴。」是有人對她這樣說?可為什麼它沒有這樣說?難道,在它的庇佑下什麼歷史不歷史的完全可以不必考慮?對,定是這樣。琅如月怕自己知道了會去改變命運所以才加了這句話,假假真真才是謊言的最高境界,自己居然忘了!曼珠先是冷笑而後又發自內心的大笑起來!
月的北京城還是陰冷的緊,風裡沒有半點春天應有的溫度。倒是郊外點點的迎春花展示出春季將近,上巳節這日,如月受烏姜的邀請同去什剎海附近踏青,女都著春服,個配蘭,個戴若,烏姜手裡握著隻有些微綠葉的柳枝輕盈的踱步在水畔,如月卻蜷著身子冷的個勁兒打噴嚏,對旁人不小心甩過來的水珠顯得很是鬱悶。
烏姜見她這個樣子又好笑又心疼,便問她怎麼不帶個披風出來。如月無奈道滿城的人個個都不畏冷的穿的如此清涼,我好意思帶手爐披披風麼。烏姜見她神色靈動,雖在抱怨著冷卻沒有絲幽怨之氣,眼睛骨碌碌轉著直瞅著路上樣貌出眾的男女,副欣賞的模樣。真的難以想象在幾日前這位還是那副狀態,害自己和妹妹擔心到夜不能寐。
「怎麼啦。憂心忡忡的。」如月撞了下烏姜的胳膊,「送你這個。」她笑嘻嘻的提溜著串紅雞蛋送了過去,烏姜黑線的接過,每個蛋都用紅線結網兜了起來,旁人都是結個她倒好,這麼拎著忒怪了!
「你呀。怎麼就這樣沒心沒肺!」烏姜搖著頭,用柳條輕輕打了她下。「還說怕你心情不好,之前連上門都不敢。要不這次邀你出來,我怎麼連紮琴都沒帶,想著她小不會寬慰人,萬說錯了話豈不罪過了。未料你竟好的那麼快,怎麼這麼快就放下了呢。連我想起……」
烏姜咬了咬嘴唇說不下去了,如月翹著嘴角看她,心裡甚是感動,但面上仍是副痞樣子。撒嬌道:「好姐姐,我是什麼樣的人您能不曉得,不瞞你說,本來我是挺鬱悶的,你知道嘛,我最恨去選秀,這回好了還被個臭小子給胡攪蠻纏上了。可後來又想,之前我是傻的。託了祖先的福氣,好了,之後再有什麼事兒還能比傻更倒黴的嗎?何況那些話還不都是他的面之詞,故意氣我也說不定的。要不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來通知?想通了,我自然就好了。嘻嘻,你回去可得好好安慰下紮琴,她膽子小可別真嚇著了。」
烏姜聽如月說了這許多寬慰的話。心裡也明白她隻是味的往好的方面想。哥消息何等靈通,沒少給自己提過如月在宮裡可是很招人惦記的,絕不隻是阿哥那麼簡單!想提醒她又怕增加她煩惱,兩難的烏姜深深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樣,你開心就好。」
「你呀,還是好好考慮自己的事兒吧。你才是正經要去選秀的格格。能不能成我嫂子成敗在此舉啦。」
如月調笑的話讓烏姜頓時紅了臉,當想起妹妹還要去參選心裡又堵了起來,她望著遠處泛舟的人,幽幽道:「我就擔心紮琴,到時要是被欺負了可怎麼辦。阿瑪專門請了有經驗的老嬤嬤來調教,我倒罷了,就是紮琴,她連那個嬤嬤都應付不了。」
如月拍拍她的肩。篤定道:「你信我,她將來定會嫁的很好。以我的慧眼如炬,她必定會大富大貴的。」
烏姜苦笑搖頭隻當她說寬慰的話了,如月又道:「也不曉得採薇會怎麼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哦,是了。月兒,你是不是同晨星怎麼啦?」
如月尷尬道:「沒事兒。什麼事都沒有。」
烏姜審視著她道:「別說謊,生日那日。你和她的情狀可是古怪的很,而且阿哥怎麼就能說出那番話呢?」
「既然都知道,何必再問呢,都是些說不出口的事兒。唉,所以,有些人定要敬而遠之。」
烏姜正要說話,忽然停下腳步咦了聲,如月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湖面上並無異常,烏姜疑惑道:「難道看錯啦?」見如月副好奇的樣子,她解釋道:「方才好像看到那邊艘船上的人是造辦處的慶全。」
「你朋友?」
「不,是哥的朋友,我見過兩次的。這人年紀不大,可手藝驚人,不僅對雕刻有很深的造詣,還通西洋鐘的製造,同洋人師傅走的很近。」
「見到他你為何這麼驚訝?人家休沐出來玩甚是正常。」
「不是見到他吃驚,是見到跟他說話的人吃驚。」
「誰?」
烏姜有些難以啟齒似地看了眼如月,斟酌了下方道:「你認識的,曼珠。」
如月大驚。畢竟人的關係太過複雜,之前還在觀音廟正面交鋒了回,現下驀然聽到這個名字,不由讓她失色,忙展目去看,湖面上舟來船往,哪裡還能看到曼珠的影子。
於慶全直在慶幸居然被約了,而且還是在這麼有情緻的地方。雖然面子上很淡定,他盡量優雅平靜的給對面的人斟茶。「曼珠格格真是過謙了,上次是不曉得格格要的物件兒,否則定會做的更好。」
曼珠撫著鬢角溫柔的笑了,她又暗自好笑的看著對方將茶水斟了出來,正忙亂的在擦拭。她裝作沒發現似的透過半卷的簾子欣賞著湖面春景,堤岸遊人如織,淺綠如雲,曼珠幽幽道:「已然很好啦,我的姐妹很喜歡呢,說是看就是高手所制,也不枉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和田玉。」
「能被格格讚譽真是鄙人的幸事啊。今日受格格相邀,卻不曉得是……」
曼珠眼波轉,望著對面那個故作從容的男人又是笑,柔聲道:「自上回見過於師傅,我就從心裡敬服您的技藝,直覺得這造辦處再無人能出其右,也就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您回,向您請教下雕刻上的事兒。」
於慶全臉紅,有些自得又有些飄飄然道:「能得格格的句誇獎,我真是生有幸啊。話說回來,於某自從見過格格後也直心緒難安,您這樣美貌隻該是天上所有啊。」
曼珠用手掩了下嘴。嬌羞笑,於慶全看到那隻纖細白嫩的柔荑,那雙溫柔多情的眸子,竟移不開眼,直直的看著心跳的愈發快了。
隻聽曼珠道:「您看看這個。」說著她將另隻手伸出來,於慶全無意識的想要去握眼前的手,曼珠撲哧笑了聲,嬌柔道:「於師傅。您看這東西您可識得。」
於慶全恍然清醒,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定睛去看,隻見在曼珠的中指上套著個戒指,上面的飾物透明璀璨,不同的折射面反射出奪目的光,他呀了聲。又湊到近前看,觀察番後頷首道:「這不是幾年前法蘭西國進貢來的金剛石嗎,若是沒記錯,該是有對兒的,這怎麼會在……」他的話戛然而止,隻因想起了傳言。不消說是誰送的了。他用咳嗽掩飾著不安,曼珠卻輕輕拍了拍於慶全的手道:「就是你想的。」後者看著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人頓時僵住了。
曼珠幽怨道:「唉,往事不堪回首,睹物傷神呢。」她說著收回手,索性打開了船窗,濕冷的風吹進來,她的幾絲秀髮在飛舞,薄薄春服下的身子微微有些顫動。於慶全聞得到從她身上飄來的香味,那味道輕輕撓著他的心。
「格格。」他隻說的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