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你來吆喝
文瑾第二天就拿回一雙皮靴子。
來松年試新燃料,竟然染出一塊紅色的,文瑾鼓勵他轉行做女靴,他的手藝更細緻,來林氏又是那種細心手巧的,可以幫他在靴子上做出花色,他先用次等皮子給老婆做了一雙,試出比較好的樣子來了,才做出兩雙酒紅的,王繼善喜不自禁,送省城試賣,給回的價錢比男靴翻倍,來松年大喜,更加努力地在這方面進行嘗試。
他不比王家,皮子全部靠買,今後若是能改做既省皮料,還更值錢的女靴,利潤空間就更大了。
可惜那燃料十分難掌握,稍微染色時間長些,就變成黑不黑紅不紅,深淺不一的模樣,文瑾讓他把這乾脆染黑,做成男靴,便宜些賣。來松年是獨子,他現在把姐姐的兒子沈更新叫來做學徒,那些次料,剛好給外甥練手。
文瑾拿到的就是這樣的靴子,來松年死活不要錢,文瑾一再勸他:「皮子不是你的啊,再說沈哥還得吃飯穿衣不是?我給個成本。」最後強留了三兩銀子。
韋氏的臉上,整天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有幾個女子不牽挂娘家呢?不願意伸手幫幫娘家,從而獲得心靈的愉悅和弟弟、弟妹的尊重?
第二天,文瑾和文翰早早就出了門,錢先誠見他們拿了一大堆的藤條盒子,不明就裡,回頭問老婆:「這倆不會在街上賣盒子的吧?」
韋氏扭扭妮妮地說了一句:「賣魚呢,盒子裡裝了魚。」
說完緊張地看著丈夫,唯恐他不高興。
見兩個孩子去做買賣,錢先誠好一會兒沒說話,韋氏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就是耕讀人家,收了糧食也得賣掉,這魚是咱家養的,又不是販別人盈利的,不算經商的。」
「嗯,是的,是的。」錢先誠急忙答道,似乎他也在想著替兩個孩子辯解的理由的。
韋氏長出了一口氣,她很怕男人和兩個孩子鬧不和,文翰和文瑾這一年,真的辛苦,她看了常常都心疼不已,尤其是文瑾,起五更睡半夜的,太不容易了。
文瑾請人幫忙,把魚開膛破肚地洗乾淨,這才用鹽和調料腌了,拿到鎮上去賣。
聽說拿回家蒸了就能吃,還有盒子提著十分大方,有人的心思就活動開了。這裡的女婿去丈人家,必須帶一條五花肉,叫「禮條」,窮人家,或者吝嗇的人,花錢少了,買那麼一窄條,看著實在不好看,現在若是花同樣的錢,買兩條魚拿著,不那麼小氣,寓意還好,藤條盒子上面,文翰和文瑾還用顏料塗出花紋,很漂亮的樣子,看著也舒服,還有的人,不知道走親戚帶什麼好,覺得這魚又肥又大,價錢還不貴,也動心買一盒,於是,文瑾和文翰的攤子一擺開,吆喝兩聲,顧客就來了。
文瑾不是不肯吆喝嗎?對,是文翰吆喝的,文瑾負責收錢。
文翰剛開始也不肯,文瑾便動員道:「你還想讀書入仕,將來說不定還能當了一方父母官,難道當眾說幾句話的勇氣都沒有,能勝任那麼重要的事務?」
一句話把文翰說得滿臉通紅,他憋了半天:「這不同的。」
「哥哥,你得先練習著,不然,將來見了上司,或者當著眾人,你都一副小媳婦扭扭捏捏的模樣,那可不行!」
「你才小媳婦扭扭捏捏呢!」
「呵呵,哥哥,我就是小媳婦扭扭捏捏,你不是,你來吆喝!」
見文瑾耍起賴,文翰無奈了,隻得點頭。
到了鎮上,文翰剛開始死活放不開,有人來攤上翻看,他接待時都臉紅脖子粗的,幸好第一天,文瑾親自殺的魚,兩人隻整理了十來盒,雖然沒怎麼吆喝,到了下午還是賣完了。
第二天是個集日,他倆一下子殺了上百條魚,這些不吆喝不行了,文翰第一聲,叫的跟蚊子叫似的,可看著別人家生意紅火,他有發急,不知怎麼忽然憋出了一嗓子,有了第一聲,就有第二聲,慢慢竟然自然了。
文瑾低著頭,隻管收錢,看貨,自始至終,都靠文翰來賣。
文翰真不愧是當哥哥的,一句埋怨的話都沒說她,有時候怕她站累了,人少的時候,還讓文瑾:「你蒲團上坐會兒,歇歇腿。」
越到年前,他倆的魚賣得越好,到了臘月二十六,不是集日都賣了上百條。
池塘裡的魚,發現去吃食,厄運便來了,一下子不好抓了,二十八這天,費了老大的勁兒,文瑾一天都皺眉想招兒,二十九這天,她讓早起的史大爺幫忙,把通氣口封了,等文瑾文翰起床打開口兒,魚一下子就湧了過來,還有憋得翻了肚皮的,文翰一面誇讚文瑾,一面迅速捕撈。請來幫忙的程昱兄弟,則快手快腳地殺魚,清洗,文瑾腌漬後扔在乾淨的篾席上,很快魚就凍成了硬棍,從卯時初,一直忙到辰時末,他們才把所有的魚裝進盒子裡,放到驢車和牛車上。
為了方便,文瑾請大山伯幫忙,買了一頭性格比較溫順的驢子,文翰現在已經學會了趕車,程昱家有頭牛,也套好了車來幫忙,文翰和他倆講好,幫忙把魚賣掉,管一頓午飯,兄弟倆每人十個銅闆,另外還給兩條魚,程昱兄弟特別高興。
錢先誠在炕上坐了兩天,心裡也不平靜,既然家裡不缺錢,那他就可以不用去給人做帳房,在家邊耕田邊讀書最好。兒子、侄子還有老婆每天都忙碌個不停,他也不能幹坐著呀。
這天早上吃過飯,韋氏煮好了豬食,他主動過來提起木桶:「我來,我來。」
「不用,不用,這些粗活,還是我來吧。」
「他娘,我今後不想去做賬房了,就在家種地,念書,你說好不?」
韋氏愣了一下,隨即喜笑顏開:「好呀,好呀。」她才捨不得丈夫去別人家,看人眉高眼低,再說,一分別就是好幾個月,思念的日子也實在難熬呢。
怕丈夫不會幹,錢先誠挑著擔子,韋氏在後面跟著,兩人一起去了豬圈那兒。
錢先誠拎起一桶豬食,就準備全倒進食槽。
「慢著。」韋氏急忙攔阻,她拿起木勺,一勺一勺地往裡倒,嘴裡還教著,「天冷,一下子倒進去,很快涼了,豬吃了不好,也不愛吃。」
「哦!原來還這麼麻煩。」錢先誠說著,拿過老婆手裡的木勺,有樣學樣。
「你去喂小豬吧,你聽那邊叫的兇的,都急的不行了。」
「呵呵呵」錢先誠很聽話地照著做了。
「咱家怎麼隻有一頭大豬呀?」看著一群三四十斤大的豬在一起擠來擠去的搶,錢先誠很奇怪。
「其他都賣了啊,過年呢。」
「那這頭?」
「這是一頭老母豬,二月裡就會生豬崽了,你沒看它肚子老大呀。」
「哦,哈哈」錢先誠覺得十分新鮮。喂完豬,他背著手四下轉了轉,視察這片屬於自己的土地,韋氏在身後陪著。
「哎,他娘,怎把苜蓿挖了?弄這大坑做什麼?」錢先誠嚇了一跳。
「文瑾見養鴨賺錢,明年想多養些,反正鮮蛋賣不完,就腌成鹹鴨蛋,王善人那裡有多少要多少呢。」
「這孩子,鑽錢眼了,怎麼滿腦子都是錢呢?」
韋氏一愣,覺得男人說話很難聽,她耐心地為侄子辯解:「文瑾說,努力生產,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總之是有糧有肉,百姓才不挨餓呀。」
「嗯!」錢先誠沒法反駁,他再清高,也得吃五穀的。
「文瑾說,擴大生產,不僅僅是為了咱家掙錢。努力往前奔,給鄰家街坊也帶個頭,他們有樣學樣,也能多打糧食呀,若是全國都這樣,不就四海昇平、百姓安樂了?」
「文瑾說的?」
「嗯!」
「這孩子,小小年紀,海懂得心懷天下!」錢先誠有些感慨,覺得自己的境界,好像比自己崇高多了,顯得自己是假清高呢。
韋氏不知道男人的心思,繼續轉述侄女的話:「文瑾說,掙錢多了也沒什麼不好,若是鄰人有難處,也能伸手幫一把呀。」
「文瑾說的?」
「是呀。」
「沒想到……」錢先誠忽然十分慚愧
「你以為她就愛錢呀?這鎮上村上,她幫過不少的人呢。比如說來家吧,差點都過不下去了,現在,你也看到了吧?多興旺呀,兒子都送學堂了。還有這豆腐史家,一年下來,幫著掙的錢還不如投出去的一成多,文瑾說,她就是為了能讓人體體面面活下去,沒指望史家能幫著掙什麼錢。」
「啊?」這也太顛覆錢先誠對侄子的印象,他愣住了。
「孩子說了,不知道或沒辦法幫助,那就算了,既然知道史家有難處,她又有能想出招兒,斷沒有見死不救的。」
「這樣啊。」錢先誠站著,思想鬥爭了半天,對文瑾看法大為改觀,停了會兒才道,「這孩子好是好,就是還顯有些愛錢。」
韋氏也有同感,便沒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