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李天明又帶著天洪在各個重新組建的部門熟悉情況。

　　大多數部門的一把手，都是李天明剛提拔的，知道天洪是李天明的堂弟，自然沒有人敢看輕了這個愣小子。

　　「大緻的情況就是這樣了，知道應該幹什麼嗎？」

　　天洪想了想，說道：「盯住了！」

　　李天明聞言笑了，他就知道天洪不是個笨人。

　　廠裡的工作，用不著天洪插手，外行領導內行的事，李天明不會幹。

　　天洪要做的就是在廠裡待著，讓所有人知道，有人在監督他們工作，這樣就行了。

　　「明白這個就行，還是那句話，有啥解決不了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天洪信心滿滿：「哥，你就放心吧，保準出不了亂子。」

　　交代完，李天明接著又去了技術科，叫上了那個當著蘇同順的面，想要應聘科長的鄭毅。

　　科長當然沒應聘上，不過總算是如願從後勤辦公室被調到了技術科。

　　隻是待了一天，也沒有人給他安排工作，鄭毅還以為是他得罪了蘇同順，現在被穿小鞋了。

　　直到李天明過來。

　　「你跟我走？」

　　呃？

　　鄭毅滿臉的問號，猶豫著站起身，下意識的看向了蘇同順。

　　「看我幹啥？廠長讓你跟著走，你就跟著走唄！」

　　這件事是前天就說好了的。

　　鄭毅具體要去幹什麼，蘇同順也不知道。

　　他現在正忙著整理利勃海爾工程師帶來的技術資料，全德文的，光翻譯這些東西，十幾個外國語學院德語系的高材生就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可是，涉及到一些專業性的辭彙，翻譯的還是不夠準確，需要蘇同順這個技術科的科長再重新捋一遍。

　　「廠長，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下鄉體驗生活！」

　　李天明說著，發動了汽車。

　　啥？

　　體驗……

　　生活？

　　上學的時候也有勞動課，那時候要去農村幫著老鄉收麥子，怎麼現在工作了，還要幹這個？

　　李天明既然這樣說了，鄭毅也不知道該怎麼問，隻能悶不做聲。

　　車一路駛出了海城。

　　看到沿途越來越荒涼，甚至開始看到了稻田，鄭毅心裡不禁開始畫魂兒。

　　總不能是真的送他去農村體驗生活吧？

　　換做以後，像他這種心高氣傲的怕是早就炒老闆的魷魚了，可現在，工作都是分配的，個人檔案也要跟著工作走，真要是辭職的話，再想找一份工作幾乎沒有可能。

　　「廠長，到底要幹什麼，您給句痛快話！」

　　李天明見鄭毅一臉惴惴不安的表情，完全沒有了前天要競聘技術科科長時的傲氣。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還賣什麼關子啊！

　　鄭毅雖然心裡打鼓，可還是強迫自己想開了。

　　愛咋咋！

　　車駛過長甸河大橋的時候，鄭毅被橋頭豎著的那塊碑給吸引了。

　　長甸河人民大橋！

　　那別具一格的筆體，這個時代的中國人都能認得出是誰的字。

　　「廠長，那……真是……他寫的？」

　　「這還能有假！」

　　說著話的工夫，車已經駛過了大橋，轉眼到了村口。

　　看著面前廠房林立，鄭毅的心裡忍不住一陣陣的激動。

　　他早就在報紙上看到過關於李家檯子的報道，曾經有一段時間，還在全國掀起一陣學習李家檯子模式的浪潮。

　　來到海城工作以後，鄭毅一直想過來看看，看看不一樣的農村，隻是沒有機會。

　　今天……

　　總算是見到了！

　　車並沒有在村口停留，拐過彎，沿著村中心的大路一直向南開。

　　「到了！」

　　呃？

　　鄭毅一愣，沒下車，他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也是農村出身，豬糞雞屎是什麼味兒，自然清楚。

　　不會……是來真的吧？

　　讓我來農村餵豬養雞？

　　「下來啊！」

　　鄭毅應了一聲，連忙下了車，跟在李天明的身後走進了養殖場。

　　越往裡面走，味道越重。

　　穿過一排豬圈，又繞過成排的雞舍，一直走到最裡面，那股刺鼻的味道沒有了，面前是並排三套窗明瓦亮的小院兒。

　　這是去年新蓋的，對待郄國良、吳月華這樣的專家大學者，各種條件一定要是最好的。

　　原先的住處太簡陋了，還曾被楚明玉的人破壞過一次。

　　於是去年剛忙完秋收，李天明就組織人在養殖場後面蓋了三套小院兒，給郄國良等人居住。

　　「孫老師！」

　　正往跟前走，恰好孫嘉璐出來潑水。

　　最近的天氣太熱了，不往地上潑點兒水，穿著鞋都能感覺到燙。

　　「天明，有事啊？」

　　「吳老師呢？」

　　「在家呢，剛從實驗室回來！」

　　說著，將兩人迎了進去。

　　這個小院兒的東廂房被吳月華改成了操作間，一些不方便在實驗室做的活，全都被她拿到了這裡來幹。

　　推開門，剛要進去，就聽到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吳老師！」

　　「要進就進來。」

　　對無老太太的脾氣，李天明也早就習慣了。

　　來到裡間屋，就見吳月華正拿著一根鋼管在砂輪機上磨，一陣火花帶閃電的。

　　「有事？」

　　吳月華停下了手裡的活，摘掉護目鏡，目光從李天明身上掃過，落在了鄭毅的身上。

　　「給您推薦個學生，您看看滿意不滿意！」

　　學生？

　　吳月華皺著眉，打量著鄭毅。

　　鄭毅此刻也是一頭霧水。

　　不是說要讓我來體驗生活嗎？

　　怎麼突然又要給我介紹老師了？

　　「學什麼的？」

　　呃？

　　問我啊？

　　「機械製造！」

　　「太寬泛了，具體是學哪一門的？」

　　鄭毅這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是恢復高考前的工農兵大學生，被推薦上大學以後，學的都是這種寬泛的東西，很少有那種精研一門的學科。

　　這也屬於時代特色。

　　像他們這種大學生培養出來以後，基本上都是被分配到各種機械製造廠去當技術員，然後在勞動中再重新學習更細化的知識。

　　見鄭毅不說話，吳月華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並不歧視工農兵大學生。

　　雖然是時代產物，但有一部分工農兵大學生還是有真材實料的。

　　「吳老師，鄭毅是電冰箱廠的技術員！」

　　不用說得太明白，這一老一少心照不宣。

　　「行啊！那就留下吧，正好我的試驗還缺一個助手，你又時常不在，小夥子，力氣大嗎？」

　　鄭毅完全聽不懂這兩人在說什麼，被吳月華問起，也隻是下意識的回答。

　　「我……力氣還……可以！」

　　「那就行，等會兒幫我把東西從床子上搬下來！」

　　鄭毅聞言，目光落在屋裡那台小型車床上。

　　噝……

　　居然是東瀛進口的！

　　他實習的時候，曾見過這種小型機床，隻有精加工的時候才能用到，上面那個多功能銑刀，教他們的老師還曾經試著仿製過，隻可惜沒能成功。

　　至於機床上的那個東西……

　　鄭毅就更熟悉了。

　　看外形就知道，是海城電冰箱廠以前生產的壓縮機。

　　他雖然被分配到廠裡以後，就被安排在了後勤辦公室，可時不時的就往車間跑，對這些並不陌生。

　　「認識？」

　　鄭毅點頭。

　　吳月華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們做的這是什麼破玩意兒！」

　　呃……

　　雖然沒參與過設計和生產，但是，聽到這話，鄭毅還是感覺到……

　　好他媽尷尬啊！

　　先幹活吧！

　　鄭毅上前，先將被夾住的壓縮機放開，然後用足了力氣將其搬起。

　　「天明，這是我重新設計的壓縮機，功率更大，體積更小，咱們這邊的條件不允許，你看看市裡能不能先試製一個。」

　　鄭毅聽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當看到被吳月華攤開的圖紙後，一時走神，差點兒把懷裡的壓縮機給摔了。

　　這老太太……

　　哪路來的大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