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

　　家裡人都睡下了，被秦麗鬧了一場，嚴巧珍氣得差點兒把自家的桌子給掀了，李天明好說歹說的勸了半晌，才總算是把嚴巧珍給勸住。

　　屋門口，李天明和李學軍爺倆披著棉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腳下扔了十幾個煙頭。

　　「大伯，天滿房子的事……」

　　李天明不是爛好心，房子的事，他確實幫不上多大的忙。

　　最多也就是找機會幫著問問。

　　當初天會的房子算是陰差陽錯。

　　孫福滿主抓鋼鐵廠的三產，正因為做出了成績，得到上級的表揚，想要再接再厲，恰好李天明在籌備著電飯煲廠的事。

　　能在工作成績上幫到孫福滿，人家才開金口，許下了一套房。

　　李天明要是當真以為自己面子有多大，隨隨便便就能從孫福滿的手裡再要下一套。

　　他的臉得多大啊！

　　「你快別為難自己了，這事你別摻和，人情越用越薄，孫副主任那邊，你不給好處，他松不了口。」

　　房子可是大人情，李學軍縱然心疼兒子，也不能把侄子豁出去。

　　李學娟的事，他已經覺得夠對不起侄子了。

　　「秦麗那邊，不給她個教訓，就算現在拿房子給哄好了，以後還得因為別的接著鬧。」

　　得寸進尺，這是人的常態。

　　「可要是沒房子，萬一秦麗真和天滿……」

　　呵！

　　李學軍冷笑。

　　「秦有禎不傻。」

　　沒提秦麗，而是提的秦有禎。

　　李天明想想，覺得也對。

　　之前天滿結婚的時候，李天明曾見過秦有禎一次，雖然隻有一面，但能感覺得到，那是個善於鑽營的。

　　如今李學軍的職位比他高，在廠裡的地位比他重。

　　除非秦有禎傻了，否則的話，哪能讓秦麗由著性子來，真的和天滿離婚。

　　「就算她今天不鬧，早晚也得鬧，趁著這個機會，一次把她給拿服住了，要不然以後天滿的日子也不好過！」

　　李天明心裡不由得吐槽，雖然知道天滿性子軟，上輩子就被秦麗拿捏得死死的，可這小子也確實不爭氣。

　　一次立不起來，次次立不起來，天滿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

　　「行了，這事你就別跟著操心了！」

　　李天明自然明白。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一個做晚輩的，更說不上啥話。

　　既然李學軍已經盤算好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個旁觀者吧。

　　「天明，上次你大姑的事，是我欠考慮了。」

　　李學軍事後被嚴巧珍數落了一頓，他也明白過來了。

　　大家庭想要和睦，不是誰退一步就能實現的。

　　矛盾已經結下了，想要解開，更不是三兩句話就能做到的。

　　整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李學娟的錯，可他卻偏偏要仗著長輩的身份，還有當年幫扶侄子侄女的恩情，強壓著李天明鬆口，這事確實是他的不對。

　　「大伯，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就不提了！」

　　要說李天明一點兒都不介意，顯然不可能，但面對李學軍，他能說啥？

　　當年喬鳳雲剛進門的時候，要不是有大伯和兩個叔叔護著，他們姐弟幾個能不能平平安安長大都不一定。

　　有這份恩情在，李學軍讓李天明做任何事，他都隻能照辦。

　　「你……別埋怨我這個大伯就行！」

　　說著，李學軍也不禁嘆了口氣。

　　「哪能啊！要是沒有您，我們幾個得多吃不少苦！」

　　那時候，李天明才14歲，李翠大一些，可畢竟是個姑娘，喬鳳雲要是真的想磋磨他們，有的是辦法，更何況還有李學成始終偏著她那邊。

　　「不說了，回屋睡覺吧！」

　　李學軍拍了拍李天明的肩膀，爺倆回了屋。

　　餐廳邊上支著張行軍床，天和、天敬已經擠在上面睡了。

　　李天明兩兄弟住的是天滿結婚前的屋子，一張上下鋪的床。

　　一夜無話，轉天睡醒，雪也已經停了。

　　李天明剛起床，就見天和帶著天敬他們幾個進來，都穿著厚衣服，臉凍得通紅。

　　「你們這是幹啥去了？」

　　「掃雪啊！」

　　天和說著，抖了抖身上的雪，免不了被嚴巧珍數落一通。

　　李天明聞言，這才想起來，海城每逢大雪過後，各個街道居委會，都要組織人們掃雪。

　　走到窗前，朝外面看了一眼，小區裡的雪已經基本被清理乾淨了，就是不知道路上咋樣，好不好走。

　　吃過飯，李學軍兩口子要去上班，天和他們也要去上學，姥姥有鄰居照應著，李天明兄弟兩個也要回村了。

　　穿戴好下樓，拖拉機幾乎快要被雪被掩埋了。

　　清理乾淨，天亮從樓上拿了塊燒著的劈柴，放在水箱下面烤了半晌，又重新加了水，費了好半晌工夫，總算是把拖拉機給打著火了。

　　「路滑，開慢點兒！」

　　李學軍夫婦兩個一直把李天明兄弟送到小區門口，看著拖拉機開遠了。

　　「天滿要是能有天明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嚴巧珍還在生天滿的氣：「別想了，你那個大兒子，一輩子都是個孬貨！」

　　呃……

　　李學軍聞言都不知道該怎麼回。

　　我兒子，難道不是你生的？

　　市區裡的雪，天剛亮就被人們清理乾淨了，可出了市區，拖拉機隻能一點兒一點兒的朝前拱著走，好在拖拉機的馬力夠大，要是換成小汽車的話，指不定就在哪趴窩了。

　　「大哥，昨天天滿哥的媳婦兒……」

　　「咋了？」

　　「她還讓天滿哥找大娘要電視來著！」

　　哈！

　　「你聽見了！」

　　「天和他們都聽見了，還是小想說，電視是咱買的，她才沒再提！」

　　嚴巧珍昨天果然沒說錯，這個秦麗的臉是夠大的。

　　要房子，還想要電視機。

　　「哥，天滿哥是咋想的，非得娶那麼個玩意兒？」

　　天亮雖然懂得不多，可也明白，誰家有這麼個攪屎棍子，都甭想過得好。

　　「人家的事，不該咱們管，咱們看著就行了！」

　　別說天滿是堂兄弟，將來天亮結婚，娶回來的也是那麼個玩意兒，李天明做大伯哥的能咋樣？

　　最多也就是遠著點兒，難道還能和天亮斷了？

　　想到這裡，李天明倒是有點兒理解李學軍了。

　　歷來當大哥的，在兄弟姊妹間不就是做個和稀泥的和事老，竭盡全力的維護著大家庭面子上的那點兒破事。

　　一路突突著總算是回到了村裡。

　　長甸河橋和電飯煲廠兩處已經停工了，這麼大的雪，根本幹不了活。

　　李天明先回了家，昨天買電視機，用的是賣魚錢。

　　「哥！這是啥啊？」

　　李蓉正在廚房做飯，看到兩人回來，天亮懷裡抱著一個大紙盒子，還以為又是吃的呢。

　　「電視機！」

　　李蓉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

　　今年秋收的時候，鋼鐵廠的放映員來村裡放電影，其中有一部紀錄片演的就是海城電視機廠的建廠實錄。

　　當時李蓉就覺得那小方盒子裡面還能裝得下人特別神奇。

　　還曾幻想過，要是家裡也能有這麼一個裝人的盒子，以後就不用忍著蚊子咬，去外面看電影了。

　　「哥，讓我看看！」

　　「急什麼啊，進屋再看！」

　　李天明說著，從天亮手裡接過電視機進了屋。

　　宋曉雨看著李天明抱進來一個大盒子，剛要問是啥，就看清了盒子上面的那個圖案。

　　「電視機？哪來的？」

　　「多新鮮啊，還能是偷的搶的，當然是買的！」

　　把電視機從盒子裡拿出來，放在櫃子上，拿著插頭……

　　尷尬了！

　　家裡連個富餘插座都沒有！

　　「天亮，把電風扇拿一邊兒去！」

　　大冬天的，電風扇也已經被終結了使命。

　　連上插座，轉動開關，屏幕立刻亮了起來，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圖像，再轉動頻道旋鈕……

　　一片雪花！

　　「哥！咋啥都沒有？」

　　呃……

　　李天明這才想起來，鄉下不比城裡，接收到的信號弱，光靠電視機自帶的天線，啥都接收不到。

　　「等回頭，我在院子裡立根電線杆子就能看了！」

　　至於現在……

　　花了大幾百的稀罕物，隻能先當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