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台前的小廣場，此刻人頭攢動。

　　儘管忙碌了一天，人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但聽到廣播通知開會，還是吃過晚飯就急匆匆地過來了。

　　有的村民連飯都沒吃，端著個大碗，隨便找了個地方開造。

　　社員們都知道，今天肯定是有大事要宣布。

　　往常村裡也開會，但每次不是傳達上級的指示精神，就是又要配合著演戲，搞個批鬥大會，應付工作組的檢查。

　　但現在不一樣了，隻要開會，基本上都是大事，好事。

　　而且這次還不隻是每家每戶的代表，而是將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給喊了過來，大家都在猜測，會不會和李天明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做的那件事有關。

　　李天明每天去養殖場找那個剛來的小老太太，鄉親們也十分好奇，想來今天應該要揭開謎底了。

　　因為秋收，村裡的路燈都亮著，再加上鋼鐵廠的放映員時不時地來村裡，又特意扯了條電線過來，此刻那盞燈也亮著。

　　天已經黑了，但小廣場這邊卻燈火通明的。

　　「三叔，把全村人都叫來，知道有啥事嗎？」

　　李學工也在人群中。

　　「我哪知道，等著吧，待會兒就該說了！」

　　「天明的事，他能不和你說？」

　　李學工的確知道一點兒，但電風扇他又不懂。

　　「天明乾的都是大事，和我說啥？等著吧！」

　　其他人也是議論紛紛，目光全都投向了台上。

　　「都別說話了，咱們開會！」

　　李學慶一開口，底下立刻安靜了下來。

　　「天明，你跟大傢夥說說吧！」

　　如今的李天明儼然已經成了李家檯子真正的帶頭人。

　　「今天把大傢夥聚在一塊兒，有個重要的事和大家商量！」

　　說完，便讓天林和天洪把那台電風扇給搬了上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啥？」

　　「電風扇都沒見過？天明家就有，還是倆呢！」

　　「廢話，電風扇我還能沒見過，你仔細瞧瞧，這個和天明家的一樣嗎？」

　　「是不一樣！」

　　「電風扇是能吹風的那個物件嗎？這可是個好東西！」

　　「誰說不是呢，大夏天的家裡要是有個電風扇，睡覺的時候吹著風，那得多美啊！」

　　「多少錢一個？等明年我也買一個！」

　　「我問過天明，說是不貴，一個也就七八十塊錢！」

　　要是擱以往，七八十塊那可是大錢了，好多人家雖然拿得出來，但誰又真捨得。

　　但現在不一樣了，養殖場分了兩次紅利，就算是吃那6000塊錢集體股的，也到手兩百多塊呢。

　　如今的李家檯子人，口袋裡有錢！

　　「安靜，安靜，都聽天明說，說完了回去歇著，都不累是不是？」

　　水稻雖然都運回來了，可接下來還要脫粒，晾乾，等這些都忙活完，差不多還要半個多月呢。

　　人群漸漸安靜。

　　「大家說的沒錯，這個是電風扇，不過不是去城裡買的，是我和吳月華，吳老師做的。」

　　這話說出來，底下又亂套了。

　　做的？

　　這咋可能啊！

　　就算李天明再怎麼有本事，可……

　　還能做出電風扇？

　　李天明也不過多的解釋，接著大聲說道：「今天讓大傢夥過來開會，目的就是要說說這電風扇的事，現在咱們村有了養殖場，果木園，平時還往海城送魚，大傢夥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過了，可我覺得這樣還不夠。」

　　還不夠？

　　如今的日子，以前做夢都夢不到。

　　家裡有糧，口袋裡有錢。

　　還想咋？

　　以前家裡的雞下了蛋，隻能存著去供銷社換油鹽醬醋，孩子饞得直哭，也捨不得吃一個。

　　現在別說雞蛋了，就連豬肉，還有雞，一個月也能吃上個一兩回。

　　這樣的日子難道還不知足？

　　「鄉親們心裡肯定在念叨我不知足，對吧？」

　　台下響起了一陣笑聲。

　　「我確實不知足，好日子沒有奔到頭的，就應該一山望著一山高，現在一個月吃上一回肉，可誰不想一個月吃上兩回？最好是天天都能吃上肉，吃到看見肉就膩得慌！」

　　我的天！

　　吃肉還有吃膩的時候？

　　那得是什麼日子啊！

　　「還有這糧食，咱們永河縣大面積耕種的就是水稻，可為啥平時吃不上大米飯？還得把村裡分下去的稻穀拿去大柳鎮的糧站換成粗糧？有的為了多換一點兒，還得背著一兩百斤的稻穀，去海城換？可要是咱李家檯子的鄉親們都富裕了，腰包都鼓了，有的是錢，沒糧票，咱就花錢去買議價糧，天天大米乾飯。」

　　李天明說的那種日子，人人都想過，要是能有吃不完的肉和細糧，誰願意天天吃貼餅子，窩窩頭就鹹菜。

　　「所以，咱們不能知足，現在的日子是比以前好了，但還得接著往前奔，咋整？養殖場的經驗已經告訴我們，發展集體經濟，大傢夥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剛才說的那種日子就不會遠！」

　　「對！」

　　「天明說得對！」

　　「天明，你說要咋辦？」

　　鄉親們紛紛出聲。

　　人群中，杜鵑也在，抱著孩子看向台上侃侃而談的李天明，不禁一陣恍惚。

　　這還是她認識的李天明嗎？

　　從李天明的身上挪開視線，接著又落在了前面不遠，正被李蓉、李蘭、李紅等人簇擁著的宋曉雨身上。

　　一種異樣的情緒開始在杜鵑的心裡漫開，那個人本應該是她的。

　　「都問了要咋辦？」

　　李天明擡手輕輕拍了拍電風扇。

　　「就靠這個，剛才我也說了，電風扇是我和吳老師做出來的，這可不是扒瞎，東西就在這兒擺著，別說咱們永河縣，就算是海城，京城，這樣的電風扇也沒處買去，我想的是，在咱們村，建一個廠，就像城裡那樣的工廠，咱們自己生產電風扇。」

　　村民們的情緒已經被李天明剛剛描繪的好日子給調動起來了，此刻人人想的不是，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而是在想能賺多少錢。

　　李天明不給眾人反應的機會，又接著說道：「就在前幾天，鎮公社的李書記，我得叫學國叔，讓我和學慶叔去鎮上，商量這個電風扇廠的事，他想的是，能不能把大柳鎮其他5個村子也聯合起來，大家一起做這個事……」

　　話還沒等說完，底下的鄉親們就不樂意了。

　　「憑啥啊？」

　　「天明，你是咱李家檯子的人，憑啥帶著他們大魚澱的人賺錢。」

　　「沒這個道理，不能讓他們跟著佔便宜！」

　　「學慶叔，這事不能答應！」

　　「咱們和大魚澱、小魚澱那幾個村子都有仇，有好處也不能給他們！」

　　李天明擡手壓了壓，等眾人稍稍安靜，這才接著說道：「大傢夥說的都對，咱們和他們幾個村子確實不對付，當年他們五個村子聯合起來跟咱們鬥，兩邊還都死了人，學田五叔判了大刑，到現在還沒出來呢，可我和學慶叔想著，這仇不能越結越深，再加上學國叔開了口，也想著把這個疙瘩解開，最起碼，將來咱們村的姑娘不用遠嫁了，也算是個好事。」

　　隨即話風一轉：「可人家不願意。」

　　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賺錢的事都不願意，這不是傻子嘛！

　　「他們不願意，隻剩下咱們李家檯子，大傢夥說，電風扇廠，還幹不幹？」

　　「幹！」

　　「咋能不幹！」

　　「對，必須幹！」

　　李天明見火候差不對了：「可辦工廠需要的是錢，而且，電風扇廠和養殖場、果木園都不一樣，不是一兩萬就能幹起來的，這需要大量的錢，今天開會，目的就一個，信得著我李天明的，大家跟我一起幹，不信我的，我也不埋怨，哪怕就剩我一個人，我咬著牙，也得把這廠子辦起來！」

　　李學慶適時的開了口：「別人信不信的，我管不著，我第一個信！」

　　台下的李學工和李學農，還有和李天明關係近的鄉親們也是紛紛開口。

　　「信！」

　　「天明說咋幹就咋幹！」

　　表態的人越來越多，那些還有些遲疑的村民也豁出去了。

　　尤其是養殖場和果木園都沒趕上的，這次說什麼都不能再錯過了。

　　吳月華等人站在遠處，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失笑出聲。

　　「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有做群眾運動的本事！」

　　「他自己不也說了嘛，本事多著呢，就等別人慢慢挖掘！」

　　鄉親們的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了，可就在此刻，李學成突然一巴掌甩在了喬鳳雲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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