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屋子的人，李天明感覺有點兒懵。

　　這是……咋回事啊？

　　中野喜次郎答應的那台注塑機今天到了，李天明和吳月華在車間裡忙活了一天，又是安裝，又是調試的。

　　當初忘了和中野喜次郎說，跟著設備派個技術員過來。

　　那些說明書上全都是日文，吳月華也看不懂。

　　幸虧黃麗英會日語，可一些專業用詞，她也解釋不清是什麼意思。

　　隻能一邊讓黃麗英翻譯，一邊讓吳月華猜。

　　一天下來，勉強弄懂了，可暫時還不能用。

　　李天明又給盧源打了個電話，讓他聯繫中野喜次郎，儘快安排技術人員過來，幫著解決。

　　盧源那邊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操作說明表述不清，東西擺在車間裡就是個樣子貨。

　　剛忙完這件事，李天明回到家準備吃飯，結果就看到……

　　屋裡至少擠了不下五十人。

　　「還不都怪小五！」

　　屋裡是沒法待了，李天明隻能去廂房吃飯。

　　小蓉把飯菜端過來，還一個勁兒的埋怨。

　　「小五咋了？」

　　「哥，你昨天不是說，她拍的那個廣告要在電視上放嘛，結果她今天去上學，挨個班的通知，這不，把人都給引過來了。」

　　難怪屋裡全都是些半大孩子。

　　村裡人對電視的新鮮勁兒早就過去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特意來家裡看電視了。

　　今天來的，全都是為了看小五。

　　認識的人要出現在電視上，這樣的熱鬧，誰都不願意錯過。

　　不光是李天明家，村裡有電視機的那幾戶，像李學慶、李學工、李學農，此刻家裡也是擠滿了人。

　　「就該把村裡的大喇叭栓她嘴上，顯擺個啥啊！」

　　正說著，就聽見正房那邊響起了一陣歡呼。

　　「出來了，出來了，真是小五！」

　　聽到喊聲，李天明剛擡頭，就見小蓉一溜煙兒的跑出去了。

　　「小五，真是你啊！」

　　「小五以後是不是要做電影演員了？」

　　聽著人們的讚歎聲，小五的下巴都快揚到天上去了。

　　黃麗英滿眼寵溺的摟著小五，臉上也堆滿了笑容。

　　「媽媽，吃面！」

　　「黃老師也在電視裡。」

　　「黃老師變成小五的媽媽了。」

　　小五紮在黃麗英的懷裡，目光卻投向了張翠娟擺在櫃子上的遺像。

　　「媽媽，吃面！」

　　與此同時，海城所有有電視機的家庭都看到了這條廣告。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播了。

　　何師傅速食麵！

　　看著就饞！

　　但有些人卻對電視上播放廣告的行為嗤之以鼻，甚至是……

　　大為光火！

　　「胡鬧，簡直就是胡鬧！」

　　有人第一時間將電話打到了海城電視台。

　　「電視台的工作是什麼？是宣傳政策的陣地，你們這麼做，簡直就是……胡作非為，為資本張目，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負責接聽觀眾來電的工作人員，心裡不停地吐槽，可也隻能老老實實的聽著。

　　家裡有資格安裝電話的，身份全都不簡單。

　　就算是罵大街，他們也得笑著回應。

　　「書記，這是記錄！」

　　所有觀眾反應的意見，都要第一時間反饋給王書記。

　　隻看了一眼，王書記就把那些意見扔到了一邊。

　　一幫老頑固的屁話，他才不在意呢。

　　值得關注的是觀眾來信，那才能真正反映普通觀眾的態度。

　　隻不過意見可以不當回事，可有人找上門來，還是得耐心接待。

　　就在這條廣告播出的第二天，便有人找上門來了。

　　「王書記，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張台長哭喪著臉，找到了王書記。

　　剛剛送走了第三位興師問罪的老同志，張台長感覺他都快被罵麻了。

　　「老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別當回事。」

　　哈！

　　合著罵的不是你唄，你當然能這麼說了。

　　「可要是整天忙著接待這些人，咱們台裡的工作都要被影響了。」

　　王書記倒是不著急。

　　「放心，這件事，我想很快就會有定論了。」

　　那些失了勢，閑著沒事幹的老幫菜，能來電視台反映問題，肯定也會去市委彰顯存在感。

　　不出王書記所料，當天就有人找到了市革委反應問題。

　　「電視台這麼重要的宣傳陣地，怎麼能用來為資本張目，這麼幹是要出大亂子的，是不是隻要有錢，以後電視台也可以為個人服務？」

　　杜樹平聽著，也覺得頭疼。

　　明明是一件小事，非要上綱上線，就好像電視台播放了一個廣告片，就能動搖國家的根基。

　　他要是再不儘快制止的話，就是助紂為虐的幫兇，隨時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這些老同志雖然都是失勢的，畢竟曾對革命做出過貢獻。

　　杜樹平也隻能耐心的勸導，可人家根本就聽不進去，頑固不化的腦袋硬的像是石頭一樣。

　　電視台那邊已經請示過了，廣告片還要不要繼續播放？

　　對此，杜樹平也做出了指示。

　　看看再說。

　　隨後的幾天，海城電視台依舊每天五次，在不同時段播出。

　　那些興師問罪的電話也沒閑著。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觀眾來信，情勢逐漸的出現了轉變。

　　既然那些老同志說，電視台是為廣大人民群眾服務的，總要聽聽人民群眾的意見吧！

　　「再有人來鬧，就把這些觀眾來信拿給他們看。」

　　王書記在電視台的黨委會上，直接甩出了厚厚一沓觀眾來信。

　　這還隻是很少一部分。

　　現在每天的觀眾來信都要用麻袋裝。

　　這些信件，幾乎全都是討論那個廣告片的，態度也無一例外都是正面的。

　　像這樣的情況如果放在以後，簡直難以想象，觀眾居然會對廣告如此感興趣。

　　但在當下，電視節目過於單調，每天放的不是戲曲節目，就是時政新聞，要麼就是看電影。

　　突然出現的廣告，讓觀眾們也是大為感興趣。

　　特別是這個廣告片，還不是單純的宣傳商品。

　　就連小五都成了個小明星。

　　「這些是電視台拿過來的。」

　　李天明來海城物資局送貨的時候，周振國拿出了一大摞信件。

　　「聽說是觀眾來信，問廣告片裡那個小姑娘的情況。」

　　呃？

　　李天明聽了，也是哭笑不得，他雖然有想法將小五往藝術領域培養，可也隻是有這麼個念頭而已。

　　「現在沒有人鬧了？」

　　「怎麼沒有！」

　　周振國接過煙。

　　「找電視台的，找杜主任的，每天告你的狀子都能收到一大堆。」

　　李天明雖然想到了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可也沒料到如此激烈。

　　「怎麼？怕了？」

　　李天明笑了：「我要是怕這個，現在還老老實實的在家種地呢！」

　　「就知道你是個無法無天的，看看這個！」

　　周振國拿出一份材料，李天明隻看了一眼就給推了回去。

　　「周局，您別害我，這東西也是我能看的？」

　　好傢夥的，不用看內容，上面那幾個圈就夠嚇人的了。

　　「能放到我這兒，你有什麼不能看的！」

　　李天明聽出了是什麼意思，顯然這是杜樹平授意的。

　　簡單看了一遍，上面的大緻意思是，廣告宣傳可以，但要加以監管。

　　也就是說，沒啥大事。

　　那些頑固的腦袋純屬庸人自擾。

　　「這下踏實了吧？」

　　李天明心裡那塊大石頭，確實落了地。

　　「真不知道你小子怎麼這麼好命，你膽大妄為，居然上面的領導都肯為你背書，還專門下發了文件。」

　　嘿嘿！

　　李天明沒敢接這話，怕被人認為恃寵而驕。

　　「還有個事，你今天得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

　　「啥事啊？整得這麼嚴肅！」

　　「你們村那個速食麵，到底什麼時候上市？幾個百貨公司的負責人都快把我的電話給打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