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都好吧？」

　　李學軍陞官以後，工作更忙了，經常要很晚才回家，更沒時間回村裡了。

　　「都好，您不用挂念著！」

　　李學軍張了張嘴，看他一臉為難的樣子，像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天明見狀，猜到了李學軍是想知道李學成的近況。

　　「他……現在一個人，還帶這個孩子，還行吧！」

　　事實上，李天明也並不清楚。

　　自從喬鳳雲被判了刑，李學成大概是覺得丟人，平時深居簡出的，李天明已經很久沒在村裡碰見了。

　　不過以他對李學成的了解，他那個爹是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

　　而且，李學成手裡有錢，日子過得不會太差。

　　唉……

　　李學軍嘆了口氣，無論李學成這人多混賬，可畢竟是親兄弟，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哪能不惦記著。

　　「大伯，您就別操心了，我二伯現在過得好著呢，沒有那個攪家精，現在每天得吃得喝的。」

　　天洪幫李學軍把煙點著，又接著說。

　　「我二伯有時候去我家吃飯，有時候去我四叔家，有人照應，您放心吧！」

　　和李學軍一樣，喬鳳雲出事以後，李學工和李學農也惦記這個二哥，家裡做點兒好的，要麼送去老宅，要麼就把李學成請過去一起吃。

　　就是人現在變得陰沉沉的，還不怎麼愛說話。

　　聽到天洪的介紹，李學軍稍感安心，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在他看來，最好還是讓李天明他們父子和解，但這話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個混賬兄弟，把天明他們幾個傷得太深了。

　　李天明猜到了李學軍的念頭，隻是……

　　讓他怎麼原諒？

　　原諒了李學成，他如何對得起沒了的張翠娟，還有兄弟姐妹那些年受的苦。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李天明不是沒給過李學成機會，可李學成的所作所為，讓他徹底寒了心。

　　像現在這樣也挺好，按照當初的分家協議，等到李學成老了以後，按月給錢糧，足對得起父子一場的緣分了。

　　好歹養了他14年，這筆賬，李天明到啥時候都認。

　　可是，讓他冰釋前嫌，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見李天明不接茬兒，李學軍也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

　　李學成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純屬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髮妻屍骨未寒，就娶了後老婆進門。

　　鰥夫再娶，誰也說不出啥。

　　可李學成卻把幾個孩子趕出去不管不問，這那裡是為人父應該做的。

　　唉……

　　嘆了口氣，李學軍終究還是沒開口。

　　在李學軍家住了一晚，轉天雪還沒停，但小了點兒。

　　天洪惦記懷孕的媳婦兒，李天明也放心不下家裡。

　　嚴巧珍再三挽留，兩兄弟還是趕著中午雪停上了路。

　　市裡的街道，政府發動了群眾清除，可出了市區，外面的路都被雪給掩埋了。

　　李天明也隻能慢慢往前拱。

　　好在大解放的馬力足夠大，要是換成小車，開不出去多遠就得趴窩。

　　好在天黑前，順利到了家。

　　「哥，你看！」

　　剛進村，天洪突然指著走在前面的一個人說道。

　　李天明也看見了。

　　是李學成。

　　手上拎著個酒瓶子，走路搖搖晃晃的，也不知道打哪回來。

　　李天明隻當沒看見。

　　上輩子天亮早亡，小蓉斷了的那條腿，還有小五的悲慘結局。

　　宗宗樣樣，李學成都有責任。

　　最讓李天明無法接受的就是，張翠娟離世還不到一個月，李學成就急不可耐的把喬鳳雲娶進了門。

　　每每想起，都讓李天明恨得牙癢癢。

　　張翠娟為什麼那麼早就沒了？

　　還不是因為虧了身子，家裡但凡有點兒吃的，全都進了李學成和孩子們的嘴。

　　車從李學成身邊經過，他也不禁怔愣當場，一直到走遠了，才回過神。

　　我沒錯！

　　李學成在心裡默念了一句，裹緊了棉襖，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裡走。

　　到了家門口，李天寶也不知道去哪瘋跑了。

　　李學成也不在意，他看得出來，李天寶已經被他和喬鳳雲給養廢了。

　　一個人在家待著也沒意思，往竈坑裡填了把柴火，又出了門。

　　李學農家正準備吃晚飯，就見李學成晃晃悠悠的進了院。

　　「二哥，沒吃呢？一塊兒吃點兒？」

　　李學成也不說話，悶頭坐下。

　　方艷梅雖然瞧不上這個二大伯子，可上了門，沒有往外攆的道理，去拿了碗筷，放在李學成面前。

　　「天寶呢？」

　　「誰知道死哪去了！」

　　喬鳳雲蹲了大牢，指望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能照顧得好孩子。

　　「二哥，你這……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看著李學成把日子過成這樣，李學農也頭疼。

　　「你咋想的，喬鳳雲那邊……」

　　李學成攥緊了筷子，他不是沒想過離婚，可真離了婚，以後咋辦？

　　他都這個歲數了，難道還能再娶？

　　不管咋說，屋裡有個女人，好歹還算戶人家。

　　見李學成不說話，李學農也識趣的閉了嘴。

　　吃過飯，李學成也不多待，起身就走了。

　　「你剛才想說啥？」

　　方艷梅等李學成出了院子才問道。

　　「喬鳳雲蹲了大牢，二哥要是和她離了婚，說不定……」

　　方艷梅撇了撇嘴，順著李學農的話說道：「說不定天明他們爺倆的關係就能變好了？」

　　李學農確實是這麼想的。

　　「想啥呢？你不會真以為天明他們那些年遭的罪，都是喬鳳雲害的吧？」

　　一句話把李學農給說得啞口無言。

　　喬鳳雲再混蛋，李學成難道是個死的？

　　但凡他念一丁點兒父子之情，喬鳳雲也不敢那麼肆無忌憚的。

　　說到底，李學成才是根源所在。

　　「那你說……他……他可咋辦啊？」

　　「咋辦？這是你該想的？來了，咱們就好酒好菜管著，總比去攪和天明的日子強。」

　　在這件事上，方艷梅和石淑玲早就商量過了。

　　李天明對他們兩家一向是盡心竭力的。

　　孩子們的工作，家裡如今的好日子，哪樣不是李天明的幫襯。

　　她們能為李天明做的，也就是儘可能不讓李學成去給李天明添麻煩。

　　唉……

　　「這都叫啥事啊！」

　　李學農知道自己勸不了李學成，也說不動李天明，隻能熄了這個心思，不去給李天明添堵了。

　　同樣的對話，此刻也在李學工和石淑玲兩口子之間發生。

　　「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自己是當叔的，就去天明跟前說那些有的沒的。」

　　「這咋是有的沒的，總不能看著二哥把日子過成這樣吧？」

　　「怨得了誰？過成啥樣還不都是他自找的，你想咋樣，讓天明把他接過去，當老太爺敬著？」

　　李學工倒是沒想過，具體咋辦。

　　「想想二嫂，想想天明他們幾個那些年受的罪，你要是敢去天明跟前多嘴多舌，我跟你沒完。」

　　呃……

　　「你咋還衝我來了，我又沒說去找天明，這不是和你商量嘛！」

　　「商量個屁，我能管他的飯就不錯了，別的我才不管呢。」

　　石淑玲和張翠娟同一年嫁到李家，妯娌兩個的關係一直很好。

　　當年張翠娟剛過世，李學成就要再娶，這麼多年，她都沒再給李學成一個好臉色。

　　管李學成的飯，還是為了不想讓李學成去攪和李天明的日子。

　　不然的話，她連門都不讓李學成進。

　　石淑玲說得很大聲，李學工沒了詞，站在門外的李學成也聽見了。

　　默不作聲的轉身，朝著老宅的方向去了。

　　嘴裡不停的念叨著：「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經過李天明家門口的時候，儘管大門緊閉，隔著院牆，他彷彿也能看到，此刻屋裡一定是熱熱鬧鬧的。

　　李學成猜得沒錯，李天明家這會兒確實熱鬧得很。

　　靳小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