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還動手了呢？」

　　「這是真急了啊！三叔，得虧咱們都穿戴好了！」

　　「可不咋的，都說這李天明狠，光強還是他妹夫呢，說打就打！」

　　一些人還在暗自慶幸的時候，那三個出頭鳥也傻了眼。

　　「你……你憑啥打人？」

　　憑啥？

　　李天明冷臉瞪著那三個不聽勸的。

　　鋼鐵廠職工宿舍這個活是他接下的，工地上的事，他就是第一責任人，不出事咋都好說，真要是出事了，鋼鐵廠會管，還是這些人自己顧自己？

　　到頭來還不是要落在他的頭上。

　　穿戴好勞保用品難嗎？

　　天熱？

　　戴上安全帽會頭昏？

　　真要是有一天，腦袋給砸得頭破皿流，他們要是不第一時間找李天明要賠償，那才叫怪事呢。

　　「給他們結賬！」

　　李天明說完，轉身就走。

　　一直到他走遠了，李光強這才起身，剛剛李天明這一腳踹得可夠狠的，饒是他做好了準備，這會兒還覺得腸子都快絞在一起了，疼得直冒冷汗。

　　揉著肚子，緩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口氣給喘勻實了。

　　「光強，你看這事弄得……」

　　「我們也沒想到李天明這麼不開面啊！」

　　「都是本鄉本土的，咋能這麼幹啊，還把你給打了！」

　　李光強看著面前的三個人，一個是他親叔叔，一個是堂叔，還有一個是他同姓的堂兄弟。

　　「現在知道厲害了？早幹啥去了？」

　　要是乖乖聽話，他也就不用挨這一腳了。

　　「光強，我是你叔，你可不能開除我。」

　　「往後咱們都聽話，守規矩，這樣還不行嘛！」

　　「你再去和李天明說說，不管咋，你也是他妹夫，哪能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你！」

　　李天明指了指衣服上的鞋印子。

　　「看見沒，這就是面子，還讓我去說啥，剛才好說歹說地勸著你們，別人都聽，咋就你們聽不進去？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趕緊收拾東西，我把賬給你們結了，回去的車票錢……我掏！」

　　見認了錯，還是要開除，三人乾脆直接往地上一坐。

　　「我不走，就因為個帽子的事，哪有這麼不講理的！」

　　「我也不走，能把我咋樣，有本事把我給擡出去。」

　　「就是，能耐凈往自家親戚上使，光強，你這麼幹，往後在村裡，看你咋活！」

　　李光強被氣笑了。

　　「我咋活？我挺著腰桿兒活，叔，你這是要耍無賴啊？還有你們，景洪叔，六哥，真以為是在咱家炕頭上呢？這是市裡，是在鋼鐵廠的大院裡，你們現在這行為叫擾亂勞動秩序，等會兒天明大哥報了廠保衛處，到時候把你們關小黑屋，我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聽到李光強的話，三人面面相覷，對上李光強，哪怕是對上李天明，他們都能胡攪一通，可李光強說的保衛處……小黑屋……

　　老農民別說親眼見了，就算隻是聽都覺得害怕。

　　「光強，真沒辦法了？」

　　「我是沒有了，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偏不聽，我有啥辦法，走吧！」

　　三個人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結清了工資，提著行李，被李光強送走了。

　　剩下的人眼見動了真格的，也全都是噤若寒蟬，小聲議論了幾句，趕緊去幹活了。

　　生怕再被李天明挑了錯。

　　不光幹活更賣力氣，還自發地互相監督，誰要是沒戴安全帽，衣服、鞋子、手套不按規矩穿戴，第一時間提醒。

　　等二建的技術員和監理到工地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頓時大感奇怪。

　　咋回事啊？

　　怎麼半天沒來，都變得這麼聽話了？

　　「三猴子，你敢把那玩意兒掏出來，我就給你剁了，有屎尿上廁所去！」

　　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趕緊把解到一半的扣子又給繫上了，一路狂奔著去了不遠處的廁所。

　　「大哥，我知道錯了！」

　　一個背陰的地方，李天明正靠著牆抽煙，面前站著的是耷拉著腦袋的張學振。

　　「嘴上知道錯有啥用，讓你管人，你得拿出辦法來，光知道以身作則，帶頭幹活不行，你是帶工的，不是幹活的，真要是忙不過來，你帶頭幹活也就算了，整天就知道悶頭幹，讓你管人就怵頭，這樣可不行。」

　　張學振也知道自己沒幹好，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有些事，你真得多和光強學學。」

　　「他？」

　　張學振擡起頭，心裡納悶。

　　他還不如我吧？

　　剛剛還被李天明踹了一腳呢！

　　「咋？沒看明白？」

　　張學振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候，李光強跑著過來。

　　「大哥，人都送走了！」

　　說著還揉了揉肚子。

　　「大哥，您這一腳踹得也忒狠了！」

　　「不狠你能長記性，不狠能鎮得住那些鄉親們？」

　　李光強聞言笑了，張學振則更糊塗了。

　　這倆人到底說啥呢？

　　「大哥，光強，你們剛才……該不會是做戲吧？」

　　李天明也笑了：「還行，不算太笨！」

　　還真是演戲啊！

　　張學振一把拉住李光強的胳膊：「你啥時候和大哥商量好的，我咋一點兒都不知道。」

　　「這還用得著商量，殺雞儆猴，光拿我叔他們三個能夠使的？搭上我，鄉親們才有一怕！就是咱大哥下腳忒重，我現在喘氣還費勁呢！」

　　「行了，少在我這兒賣乖。」

　　李天明把煙扔給兩人。

　　「今天這事，我不希望再發生，讓你們帶工，你們就得負起責任來，別光念著親戚的情分，慈不掌兵，這話我說好幾遍了，你們得往心裡去，尤其是你，學振，帶你出來不是周濟你，你得拿出真本事來，要不然往後再有事，我咋放心交給你？」

　　當著李光強的面，張學振被說得臉通紅。

　　「大哥，我……要不，還是讓光強一個人管吧，我……我幹活就行！」

　　「放屁！把你當小工使，回家三紅能不跟我鬧？」

　　張學振頭更低了。

　　「大小夥子，得長個主心骨，啥事都指望別人，你啥也幹不成，咋讓我放心把三紅交給你！」

　　「往後家裡……三紅說了算！」

　　嘿！

　　李天明真要被氣笑了。

　　「少廢話，讓你幹啥，你就幹啥，不光要幹，還得幹好了，不會的就學，下回我來，工地上還是還沒個規矩，你也給我滾蛋！」

　　把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腳踩滅，李天明轉身走了。

　　「光強，大哥這是……生我氣了！」

　　李光強面帶無奈：「三姐夫，不是我說你，你啊，真應該長個主心骨！」

　　「我沒主心骨？」

　　「你有個六！」

　　「滾犢子！」

　　兩個人打鬧著回了工地，張學振剛要去幹活，就被李光強給攔下了。

　　「大哥剛說完，你就給忘了？」

　　張學振一愣，將剛戴上的勞保手套又摘了下來，塞進口袋裡，也學著李光強的樣子，站在高處，把手一背。

　　「誒，這就對了！」

　　李光強看著張學振，滿意地點點頭。

　　不時有人朝他們這邊張望，平時還經常有人笑話李光強裝領導，但今天，誰也沒多說一句廢話。

　　「瞧見沒有，管人首先就得讓他們知道怕！」

　　李光強以前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缺少立威的機會，而且，他摸不清李天明的態度，生怕做得過了，再把自己給搭進去。

　　經過今天的事，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們能不能在工地幹下去，都在咱們倆，得讓他們怕，他們才能聽話！」

　　狐假虎威！

　　張學振聽著，腦子裡突然冒出來這個詞。

　　「這就是大哥說的慈不掌兵？」

　　「沒錯，你光想著鄉親的情分，就不想想，要是人人都不守規矩，不聽話，最後影響了工程，會給大哥惹多少麻煩。」

　　張學振陷入了沉思，心裡雖然邁不過那道坎，可卻也不得不承認，李光強說得……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