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幹什麼呢？」

　　楊建軍帶人走了進來，看到他，原本還在圍著門的眾人紛紛散開。

　　「楊處長，莊志濤多吃多佔，他們家一共就兩口人，憑什麼占著整個院子？」

　　「就是啊！憑什麼讓他多吃多佔！」

　　「廠裡早就應該管管了，讓他把多佔的房子退給廠裡！」

　　隻有把房子退給廠裡，他們才有機會。

　　來的路上，楊建軍已經知道到底咋回事。

　　「當初你們怎麼不提這事？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才想起來？」

　　人走茶涼！

　　這種事也算不得什麼。

　　當年莊勝利風光的時候，多少人鞍前馬後的伺候著，莊志濤這個衙內更是在廠裡橫著走。

　　現如今莊勝利下來了，沒有了靠山的莊志濤日子自然也就不好過了。

　　「楊處長，當初怎麼回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老子那時候是廠革委主任，誰敢說話啊！」

　　「誰不怕被莊勝利穿小鞋！」

　　楊建軍雖說和莊志濤不是一派的，但是，也沒有落井下石的念頭。

　　誰也不知道那塊雲彩有雨，到時候雨點子砸在自己的身上，也會盼著有人能為他撐起一把傘。

　　更何況，莊志濤是李天明的連襟，就算看在李天明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為難莊志濤。

　　非但不能為難，往後能照顧的地方，還得多照顧著。

　　「老主任下來了，你們就來為難人家的兒子，一個個的都咋尋思的，都是有裡有面的人，這事辦得……覺得體面啊？」

　　見楊建軍話裡話外都站在莊志濤這邊，眾人頓時心生去意。

　　可這畢竟是一間房子。

　　如今廠裡好些工人的居住條件緊張，早就盯上了這個小院兒。

　　害怕楊建軍，卻又想著佔便宜。

　　「行了，都散了吧，快晌午了，不吃飯啊，當初這個院子就是分給莊志濤的，房管科有備案，你們要是有意見，可以向廠裡反映，但是，今天這種事，以後堅決不允許再發生，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再堵人家的門，全都去保衛科！」

　　楊建軍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如今他老丈人劉海上位成了棉紡廠的革委主任，他也坐穩了後勤處處長的位子。

　　正是最風光的時候，誰敢弗了他的意。

　　有人偷偷地溜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散了，既然占不到便宜，還是各自回家吧。

　　等人都走了，李天明這才帶著馬遠，擡著那筐菜進了院子。

　　看到李天明，莊志濤也反應過來，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自己現如今的窘境，讓他面對李天明的時候，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咋了？不認識了？」

　　莊志濤訕訕的乾笑了兩聲。

　　「哪能呢，你……啥時候來的？」

　　「那幫人搶你房子的時候！」

　　李天明一點兒沒給莊志濤留面子。

　　「天明，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等下回來，再請你喝酒！」

　　楊建軍說著就要離開。

　　「楊哥，謝了啊！」

　　「嗐，沒事兒，志濤，以後再有事，直接去找我！」

　　莊志濤小聲道了謝。

　　「愣著幹啥？幫忙啊！」

　　「哦！我來，我來！」

　　莊志濤連忙上前，將那筐菜搬到了廚房。

　　「大白天的咋不去上班？」

　　李天明還記得，莊志濤之前在廠保衛科，就算科長的位置不保，工作總不能也弄丟了吧！

　　「我……不想去！」

　　哈！

　　「不想去？你不上班，指望我大姨子養著你？大老爺們兒，你也好意思！」

　　李天明知道是咋回事，可莊志濤這個人，要是不敲打敲打，以後能一直頹廢下去。

　　真到了連腰都挺不起來的時候，宋曉瑛有的罪受。

　　「快晌午了，連飯都不做，還等我大姨子回來伺候你？」

　　呃……

　　莊志濤被數落的，恨不能一頭拱進地裡。

　　就在這時候，宋曉瑛回來了，進院見著李天明，不禁有些詫異。

　　「你……」

　　接著就看到了廚房裡的那筐菜。

　　「讓小雨別惦記了，家裡什麼都不缺。」

　　「自留地種的頭茬兒菜，送過來讓你們嘗嘗鮮。」

　　宋曉瑛抿嘴笑了一下，隨後便進了廚房。

　　「志濤，等我下班，咱們回家看看爸媽，把菜也送些過去！」

　　莊志濤小心翼翼地答應了一聲，從屋裡拿了兩張凳子。

　　「天明，你坐啊！這位怎麼稱呼？」

　　「我妹夫，馬遠！」

　　「哦！那什麼，謝謝啊！大老遠的……」

　　莊志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現在的日子確實過得不如意，自從莊勝利下台，他那個保衛科科長的位置也被一起拿下了。

　　當年風光的時候，廠裡甭管是誰，見著他都得點頭哈腰的。

　　風水輪流轉，知道莊家落魄，現在是誰都敢過來踩他一腳。

　　莊志濤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更受不了別人的白眼，隻能躲在家裡。

　　「你就打算一直這麼混下去了？」

　　李天明接過莊志濤遞來的煙，見莊志濤不說話，心情頓時有些煩躁。

　　「要是隻你一個，愛咋咋滴，可你媳婦兒是我大姨子，我就不能看著你這麼混日子！」

　　「天明！」

　　宋曉瑛聞言，連忙從廚房走了出來。

　　「讓他……慢慢調整吧。」

　　巨大的心理落差，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總要有一個過程來認清現實。

　　「還咋慢？這都快一年了，讓他調整到啥時候？」

　　「他總能想明白！」

　　當初嫁給莊志濤是出於無奈，想要留在城裡，就必須有一份工作，對當時的宋曉瑛來說，莊志濤是最好的選擇。

　　莊勝利下台以後，很多人都以為宋曉瑛會第一時間和莊家劃清界限。

　　看誰都沒料到，宋曉瑛非但沒離婚，反而和莊志濤的感情也越來越好了。

　　莊志濤好面子，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整天悶在家裡混日子，宋曉瑛也沒有絲毫怨言。

　　「大姐，人都是越待越懶，你再這麼慣下去，就做好準備將來把他當兒子養吧！」

　　呃……

　　聽到這話，莊志濤這會兒連脖子都紅了。

　　忒損了點兒啊！

　　「聽我的，等會兒吃了飯就去上班，大男人不想著賺錢養家，靠著媳婦兒過日子，你哪來的臉，要是真怕人家瞧不起你，你自己先得立起來，話就這麼多，你要是還打算混日子，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就算宋曉瑛現在能理解莊志濤的心情，可以後呢？

　　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遷就出來的。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跟著一個窩囊廢。

　　「行了，東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說完，招呼著馬遠，起身就要離開。

　　「那個……天明，在家吃了再走啊！」

　　「要是你做的我就吃，讓我大姨子伺候你一個還不夠，你不知道心疼，我這當妹夫的還心疼呢！」

　　看著兩人離開，莊志濤呆愣了半晌，回頭就見宋曉瑛正看著他。

　　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想到李天明最後說的那句話，立刻就有了危機意識。

　　「我……吃了飯就去上班！」

　　宋曉瑛隻是笑著沒說話，轉身又回了廚房。

　　在大蓮家吃完飯，孫長寧中午下班也回來了，又說了會兒話，李天明三人就要回村了。

　　收上來的貨款還要下賬，擱在手裡，誰都不放心。

　　車駛出棉紡廠大門的時候，李天明看到了執勤的莊志濤。

　　總算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至於以後咋樣，就看莊志濤自己的了。

　　一路回到村裡，三人先去找馬長山，把支票掛了賬。

　　到家見著宋曉雨，李天明把宋曉瑛和莊志濤的事說了。

　　「說心裡話，我都沒想到，還以為你姐……」

　　「以為啥？以為我姐會落井下石？」

　　宋曉雨白了李天明一眼。

　　「我姐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兩口子正說著話，就見天洪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咋了？著急忙慌的，讓狗給攆了？」

　　天洪大口喘著粗氣。

　　「哥，你……你猜我剛才看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