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一直到李學國趕來現場才被叫停，李家人雖然憋著火，但下手並不重，隻是一幫啥都不懂的生瓜蛋子，教訓一頓就行了，沒必要跟他們較真。

　　唯一被狠揍了的就是那個孫良元，縣城高中的學生們是咋知道李老六今天下葬的，不光李天明猜得到，很多人在看到了孫良元之後，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這幫毛孩子來的時候氣焰有多囂張，逃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對此，李學國也沒說什麼，隻是找人要來了一條孝帶紮在腰間，默不作聲地加入了送葬的隊伍。

　　李老六入土為安，能在臨終前和小兒子見上一面，想來他也沒啥遺憾了。

　　喪事過後，李家檯子的日子還和往常一樣。

　　隻是養殖場少了一個整天抱著掃帚做衛生的老人。

　　或許過不了幾年，隨著老一輩的故去，人們最終會將他徹底遺忘。

　　隻有每年清明祭祖的時候，那個孤零零的墳頭，會提醒後輩，李家檯子曾有過這麼一位老人。

　　長甸河橋和電飯煲廠房的工地，人們依舊在加班加點地幹，大橋即將合攏，以後往來也會方便很多。

　　李天明每天都在為了建廠的事情往返奔波，已經很久沒去過海城了。

　　隨著天越來越冷，所需的設備陸陸續續地進場。

　　王作先親自出面，的確省去了不少麻煩。

　　眼瞅著廠房的建設進度越來越快，李天明也要為接下來的工作做準備了。

　　「等廠房建起來，馬上就要投產，在這之前，各村要進廠上班的人，還要接受一段時間的培訓。」

　　李天明這天又到了鎮上，通過李學國將各村的主任召集到一塊兒。

　　「名單已經定下了，按你的要求，選的都不是壯勞力，肯定不會耽誤地裡的活。」

　　創辦集體企業，最要緊的一點就是不能耽誤農業生產。

　　這是李天明在王作先面前，拍著兇脯保證過的。

　　當初在籌備的時候，李天明也和各村的主任講明了。

　　何老四第一個把大魚澱定下的名單交給了李天明。

　　接過名單，李天明看了一眼，上面排在第一個的正是張麗梅。

　　不動聲色的放在了一旁，看向了其他幾位村主任。

　　「現在就定下來……是不是太早了，廠房還沒建好呢！」

　　「對啊，要不還是先緩緩吧！」

　　顯然，說話的這幾人都是有私心的。

　　都想進廠掙工資。

　　指望土裡刨食，哪輩子能過上好日子。

　　更何況，各村投到廠裡的錢本就不多，均攤到個人的頭上就更少了。

　　就算廠子真的賺了錢，那點兒分紅，實在不當啥用。

　　還不如進廠做工，每個月能掙上一筆工錢來得實在。

　　這些日子，幾位村主任家的門檻幾乎都要被踩平了。

　　可用誰不用誰，這幾位主任也犯了難。

　　本鄉本土的，得罪誰都不好，也隻能一拖再拖。

　　李天明看出了幾人的難處，可時間不等人。

　　「大家為難，我也能理解，可繼續拖下去肯定不成，最遲臘月23，名單必須交上來，正月十六，開始培訓，到時候交不上來的，我就當你們放棄了，剩下的名額從大魚澱和李家檯子出。」

　　李天明說完，根本不給那幾個村主任解釋、反駁的機會。

　　「天明說得對，大事不能耽擱，你們要是怕得罪人，就往我身上推，到時候有人找你們鬧，你們就說名單是我定下的。」

　　李學國拍闆支持了李天明。

　　「散會！」

　　打發了何老四等人離開，李學國又問了李天明關於廠房建設的進度。

　　「王主任前天還給我打電話，問你這邊的情況呢，你啥時候有空還是去一趟海城，當面和王主任彙報吧！」

　　「行吧！正好明天給棉紡廠送魚，我到時候過去見王主任。」

　　說完正事，李天明起身告辭，村裡還有好些事等著他呢。

　　剛從公社大院出來，就看到有人站在他的拖拉機旁。

　　張麗梅。

　　「等我呢？」

　　今天格外的冷，張麗梅瑟縮著，不停踱著步子，聽到李天明的聲音忙回頭。

　　「對，等你呢！」

　　張麗梅被凍得臉色蒼白，攏著袖子，身子不住發抖。

　　「咋不進去找我啊？」

　　「你當我是你啊，公社大院說進就進，我一個小老百姓可沒那麼大的膽子。」

　　李天明被逗笑了：「你這話說得，學國叔聽見了，還得以為你給他上眼藥呢，說吧！找我啥事？」

　　張麗梅抿了抿唇：「我就是想……謝謝你！」

　　她被招工去電飯煲廠上班的事，何老四已經和她說過了，還特意點明，是李天明通過公社主任李學國打的招呼。

　　「我知道你是同情我，覺得我可憐！」

　　剛結婚就死了男人，現在連孩子都沒了。

　　這遭遇，也就祥林嫂能比一比了。

　　「我可沒這麼想！」

　　李天明連忙否認。

　　通過之前幾次接觸，他能看得出來，張麗梅是自尊心極強的女人。

　　「好吧，我承認，有那麼一點兒，老同學遇到困難了，我順手幫一把，好像也沒啥不對的吧？」

　　李天明這麼說，張麗梅心裡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日子越是過得艱難，她就越怕人們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自己。

　　她想證明自己能行，但生活還是將她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了。

　　有時候，張麗梅也渴望有個人能拉她一把。

　　所以，當她得知這個進廠的名額，是李天明特意給她的。

　　那一刻，她的心裡居然有幾分……

　　竊喜！

　　甚至還有那麼一瞬間的幻想，也許李天明是想通過這個名額，向她傳遞某種信息。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她給掐死了。

　　李天明已經結婚生子，媳婦兒是城裡來的知青，孩子也是個……

　　健康的！

　　自己不但是個寡婦，額頭上還有塊胎記，李天明眼瞎了才會惦記她。

　　「不管因為啥，我都應該謝謝你！」

　　李天明可不知道張麗梅心裡轉過了這麼多念頭。

　　「真要是想謝我，等開工以後就好好乾。」

　　除了同情，李天明還真有別的念頭，隻不過沒那些齷齪心思。

　　張麗梅上輩子白手起家，能闖出那麼大的成就。

　　如今李天明給了她一個新的平台，她又會有怎樣的發展呢？

　　未來李天明還有很多想做的，需要的幫手也會更多。

　　自家的兄弟確實更值得信任，但能力如果不足的話，其他都是白扯。

　　張麗梅不一樣，她上輩子可是創出了個人品牌，並且把生意做到了香江的女強人。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給你丟人。」

　　兩個人並沒多說，張麗梅繼續去擺攤了，李天明則趕回了村。

　　一直等到收工，李天明這才回家。

　　剛到家門口，就見一個人走了出來。

　　「你來我家幹啥？」

　　李天明緊皺著眉，從他家出來的人，竟然是杜鵑。

　　杜鵑看到李天明的時候，心裡也是一慌。

　　「我……我……沒啥！」

　　說著，杜鵑急匆匆的走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李天明心裡納悶，實在想不出以兩家的關係，杜鵑能有啥登門的理由。

　　進了院兒，見李蓉正從廚房出來。

　　「哥！」

　　「杜鵑來咱家幹啥？」

　　李蓉也不待見杜鵑。

　　「我哪知道，她來找嫂子的。」

　　杜鵑找宋曉雨？

　　李天明一驚，下意識地想到了上輩子在網上看到的那些小說。

　　惡毒女配因為嫉恨，對女主，還有女主生的孩子……

　　急匆匆跑進了屋，見宋曉雨正給振華換尿布。

　　想多了！

　　振華剛出生的時候，宋曉雨沒經驗，幹啥都是手忙腳亂的，幸虧有兩個嬸子幫忙。

　　如今振華已經六個多月，宋曉雨也早就練出來了。

　　「回來啦！」

　　李天明應了一聲，隨後猶豫著開口問道。

　　「剛才杜鵑來咱家，有啥事？」

　　宋曉雨手上的動作一頓。

　　「沒什麼，她是想……讓她妹妹進廠，估計是不好意思找你，過來求我幫忙了。」

　　說著，宋曉雨也無奈地笑了。

　　「你咋回的？不會答應了吧？」

　　宋曉雨是個心軟的，李天明還真怕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我又不是個軟耳根子，你還不放心我啊？」

　　說著，白了李天明一眼。

　　「還看著，過來把尿布洗了。」

　　欸！

　　李天明答應著，上前拿走了振華的尿布，這小子，可真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