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很難和小五解釋，什麼是表演，聽到這話，心裡也是一陣難受。

　　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進來了。

　　「小雪！」

　　「黃老師！」

　　來的是黃麗英，進屋便感到氣氛有些沉悶，看向小五，見她耷拉著腦袋，忙問道。

　　「小雪，怎麼了？」

　　小五低著頭不說話。

　　「天明，小五這是……」

　　李天明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岔開了話題。

　　「黃老師，您這時候來，有事啊？」

　　「哦！給小雪做了條新裙子。」

　　說著，將疊好的裙子展開，白色的滌綸連衣裙，上面還點綴著粉色的小花。

　　「小雪，好不好看！」

　　要是放在平時，有新衣服穿，小五早就高興地蹦起來了。

　　可她這會兒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好了，好了，小雪，咱不演了！」

　　宋曉雨忙安慰道。

　　黃麗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向了李天明。

　　「黃老師！」

　　李天明面露尷尬，把事情解釋了一遍。

　　黃麗英聽了，也不禁在心裡發出了一聲嘆息。

　　她知道，張翠娟去世的時候，小五才兩歲多，還不到記事的年紀，就沒了母親，對張翠娟的印象也隻能通過家裡的幾張照片。

　　「小雪，我來做你的媽媽，好嗎？」

　　呃？

　　小五聞言，猛地擡起頭。

　　「我也一直想要個女兒。」

　　黃麗英和孫嘉璐隻有兩個兒子，運動開始以後，隨著他們被下放，兩個兒子也都被送到了農村插隊，前段時間通過以前的同事，終於聯繫上了。

　　現在兩個兒子一個在人民大學，一個在重慶大學，兩兄弟約好了，等到放暑假就來看他們。

　　黃麗英一直有個遺憾，就是沒有女兒，收了小五做學生以後，便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照顧。

　　之前也曾動過認乾親的念頭，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小雪，說話啊！」

　　宋曉雨催促道。

　　「我……」

　　小五猶豫著扭頭看向了李天明。

　　見李天明點頭，這才咧開嘴笑了。

　　「乾媽！」

　　聽到小五喊出這一聲「乾媽」，李天明也感到了寬慰。

　　他們幾個還對張翠娟的印象很深，唯獨小五，要不是從姥姥家拿回來的這幾張照片，她甚至都不知道親生母親長什麼樣子。

　　黃麗英一把將小五摟進了懷裡，輕輕撫摸著小五的頭髮。

　　「好，這下我也有女兒了！」

　　李天明聽著，心思一動。

　　「黃老師，要不……您和小五演吧？」

　　接下來的兩天，小五每天放學，連飯都不吃，丟下書包就跑去養殖場，簡短的劇情，她和黃麗英已經排練了無數遍。

　　最開始叫黃麗英「媽媽」的時候，小五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到現在，已經可以非常自然地喊出來了。

　　如今萬事俱備，王書記答應的東風……

　　也該來了吧！

　　就在李天明耐心快要耗盡，準備再去趟海城的時候，一位小老太太在海城電視台文藝部領導的陪同下，抵達了李家檯子。

　　「這裡還真是不一樣啊！」

　　剛下車，小老太太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到了。

　　此前也曾在報紙上看到過李家檯子的相關消息，說這裡發展得如何如何好，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高大的廠房，還有貫穿全村的那條路，這些在別的農村，根本見不到。

　　「楊導，咱們先進村？」

　　小老太太點點頭，沿著那條路，朝村裡走去。

　　她也經常下鄉採風，對農村並不陌生，可眼前的一切，簡直要顛覆她對農村的認知。

　　這裡老百姓的日子已經過得這麼好了嗎？

　　一路走過來，她居然沒看到幾間土坯房，入眼全都是磚瓦房。

　　詢問了村裡人，很快便到了村支部的大門口。

　　今天又是馬長山值班，問清了這些人的來意，雖然不知道導演是幹啥的，還是立刻打開了廣播。

　　「天明速到村支部來，天明速到村支部來！」

　　李天明正在家裡，幫著小蓉一起洗尿布呢，聽到大喇叭在喊他的名字，忙甩甩手出了院子。

　　等他趕到村支部的時候，李學慶已經先到了。

　　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盤問著這些生人。

　　「天明同志！」

　　海城電視台文藝部的領導看到李天明，忙站起身打招呼。

　　李天明記得對方：「您是崔部長。」

　　「是我，是我，天明同志，你快和這位老同志解釋一下，我們……」

　　被盤問了半晌，崔部長也不禁面露無奈。

　　「天明，你認識？」

　　「叔，這位是海城電視台的崔部長，這幾位是……」

　　剩下的，李天明也不認得了，隻是覺得那位卷頭髮的小老太太看著挺面熟。

　　「天明同志，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楊婕導演！」

　　楊婕！

　　聽到這個名字，李天明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為什麼會覺得眼熟了。

　　這位不就是《西遊記》的導演嘛！

　　上一世，李天明看過不少《西遊記》劇組再聚首的節目，這位小老太太曾在節目上露過面。

　　等等！

　　這該不會就是王書記介紹來的導演吧？

　　「楊導，您好，您好，歡迎，歡迎！」

　　讓執導了《西遊記》這種經典電視劇的導演，來幫著拍廣告？

　　太大材小用了吧！

　　隨後，李天明又向李學慶解釋了整件事。

　　什麼廣告啊，宣傳啊，這些東西，李學慶哪裡弄得明白。

　　可既然是李天明的主意，那自然是要支持的。

　　「這事弄得，我是個大老粗，也不懂這些事，誤會了，誤會了！」

　　想到剛剛自己還像審問特務似的，李學慶頓時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李天明同志，咱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這時候，楊婕導演發話了。

　　她能來，一方面是看王書記的面子，還有一方面則是因為……

　　此時的楊婕在央視並不受重用。

　　她想拍戲，可台裡要麼讓她負責譯製片的工作，要麼讓她擔任戲曲導演。

　　換做別人，肯定是領導怎麼安排，就怎麼工作。

　　偏偏楊婕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多次和領導發生衝突，這也導緻她在台裡的處境越發艱難。

　　接到王書記的電話，楊婕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廣告這種形式的電視節目，她之前也隻是聽說過，還從來沒嘗試過呢。

　　接過李天明寫的劇本，隻看了一眼，楊婕就差點兒沒忍住撕碎了，扔李天明臉上。

　　格式都不對！

　　字……

　　倒是真不錯！

　　來都來了，篇幅也不長，耐著性子看完，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故事雖然簡單，但是既突出了要宣傳的商品，同時還展現出了家庭的溫情。

　　尤其是那唯一的一句台詞。

　　「媽媽，吃面！」

　　楊婕的腦海之中甚至已經有畫面了。

　　「楊導，您看……還能用嗎？」

　　楊婕想了想道：「製作經費有多少？」

　　「設備由海城電視台提供，演員……已經找好了，您的稿費……您說個數！」

　　呃？

　　這下反倒是把楊婕給問住了。

　　她是央視的人，每個月都有工資，這次來李家檯子，完全是幫忙的性質，根本就沒想過還能有錢拿。

　　見楊婕不說話，李天明還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了。

　　畢竟這個年代，人們是恥於談錢的。

　　「不用了，我是來幫忙的！」

　　拿了錢，回去就不好交代了。

　　她這次出來，可是瞞著台裡的領導。

　　「這哪能行，不能讓您白乾活，那個……500塊錢，你看咋樣？」

　　李天明也不知道行情，隻是覺得以後那些導演、演員，動輒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片酬，可現在畢竟是70年代末，500塊錢應該差不多了。

　　可楊婕卻直接被驚呆了。

　　500塊錢！

　　她在央視每個月的工資也不過80多塊錢，這還是今年年初調整之後的。

　　來幫個忙，居然就有500塊錢。

　　這錢……

　　也忒好賺了吧？

　　楊婕很想回絕，但是，她的小女兒自從生下來，身體就一直不好，每個月光是看病吃藥，就需要不少錢，單位隻能給報銷一部分，剩下的醫藥費已經壓得他們兩口子快喘不上氣了。

　　「可以！」

　　在現實面前，楊婕最終還是選擇了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