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6章 故地重遊
很快。
沈青雲坐著火車回到了濱州市,他的任命已經正式宣布,隻不過因為還有半個月的公示期,所以暫時還不能履新。
但在那之前,沈青雲還是悄悄的回到了濱州。
從火車站出來,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沈青雲這才意識到,自己離開這裡已經好幾年了。
「青雲。」
看著站在不遠處帶著墨鏡的葉霓裳,沈青雲竟然有些恍惚。
這一轉眼,自己和她也是好幾年沒見面了。
「霓裳姐。」
走到葉霓裳的面前,沈青雲大大方方的跟她擁抱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怎麼樣,最近還好麼?」
「還那樣吧。」
葉霓裳笑了笑,隨意的說道:「雲竹阿姨給我打電話,說你小子要回來工作的時候,把我嚇了一大跳。」
「哈哈哈。」
沈青雲頓時笑了起來,對葉霓裳說道:「放心,我這次回來,可不是給你找麻煩的。」
「少來。」
葉霓裳撇嘴,在沈青雲的腦袋上面敲了一下,對他說道:「走吧,我送你去軍區大院那邊。」
周遠山已經退休了,沈青雲這個當女婿的回來,肯定要去看看老丈人的。
「好。」
沈青雲也沒有廢話,跟著葉霓裳便上了車。
很快,葉霓裳的黑色奧迪平穩地駛入軍區大院,哨兵的敬禮帶著金屬般的脆響。
沈青雲望著窗外掠過的白楊,樹榦筆挺如槍,陽光透過葉隙在路面織出晃動的光斑。
「行了,你下車吧。」
葉霓裳對沈青雲說道:「我先撤了,回頭電話聯繫。」
「好。」
沈青雲點點頭,便目送著她離開。
…………
來到周遠山的家,沈青雲按響了門鈴。
「爸。」
看著來開門的周遠山,沈青雲笑著說道:「我回來了。」
「哎呀,快進來。」
周遠山高興不已。
沈鳳琴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麵粉:「可算來了,排骨在鍋裡燉著呢,就等你進門掀蓋。」
周遠山穿著軍綠色背心,手裡攥著瓶茅台,肩章的痕迹在鎖骨處印出淺痕:「快坐下休息休息。」
沈青雲接過嶽母遞來的拖鞋,擡起頭看向客廳牆上的合影,周雪穿著婚紗站在中間,自己站在她的身邊:「這照片媽您還擺著呢?」
「誰敢動?」
沈鳳琴拍了下丈夫的胳膊,笑著說道:「去年搬家,你爸非說這張掛主卧,我說客人來了得看客廳,吵了半宿。」
說著話,她往沈青雲手裡塞了塊蘋果:「小雪說明年開春就帶靜靜回來,學區房我都看好了,離實驗小學就隔條街。」
周遠山開酒瓶的手頓了頓,酒液濺在瓶口:「真要回來?濱州冬天可比燕京冷。」
「我這次回來,基本上在濱州要工作很久。」
沈青雲緩緩說道:「也不能一直跟他們娘倆分著,我爸那邊退休了也打算回這邊來。」
他瞥見嶽父鬢角的白髮,比去年視頻裡多了不少,心裡泛起一陣感慨。
「也好,也好。」
周遠山滿意的點點頭。
晚餐的菜擺了滿滿一桌,糖醋排骨泛著油光,清蒸鱸魚卧在蔥絲裡,涼拌木耳裡撒著芝麻,全是沈青雲愛吃的。
沈鳳琴不停往他碗裡夾菜,瓷勺碰到碗沿叮噹作響:「在華陽肯定沒好好吃飯,看這手腕細的。」
周遠山跟沈青雲碰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裡晃出漣漪:「嘗嘗這個,上次老戰友送的。」
「確實味道不錯。」
沈青雲抿了口酒,辛辣感從喉嚨竄到胃裡,隨即說道:「爸,我這次回來,還得靠您多指點。」
雖然已經退休了,但周遠山畢竟算半個體制內的人,對於江北省的情況,肯定比自己更清楚。
周遠山聞言放下酒杯,筷子在糖醋排骨上戳了戳:「你離開這八年,江北變天了。你爸那些老部下,老張去了南方當省委副書記,老李前年退了,剩下的要麼到點,要麼邊緣化,沒幾個能說上話的。」
他嘆了一口氣,對沈青雲說的:「省委常委會裡,你熟的不超過三個。」
沈青雲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
父親確實提過江北的人事變動,但親耳聽嶽父說出來,還是覺得兇口發沉。
他想起田富國的話,江北省的水從來比想象的深,果然是有原因的。
「現在的省委書記顧青山,從蘇南調來的,抓經濟有一套,但手腕硬,跟誰都不來往。」
周遠山夾了塊鱸魚,刺吐在骨碟裡,對沈青雲說的:「省長李躍進是本土派,在江北幹了三十年,底下人多,倆人從去年就掐,一個想搞自貿區,一個要保傳統製造業,常委會上常拍桌子。」
沈鳳琴端來湯碗,白瓷碗沿冒著熱氣:「吃飯呢說這些幹啥,青雲剛來,讓他清靜兩天。」
她瞪了丈夫一眼:「你別教壞孩子,官場那套彎彎繞,少摻和。」
「媽說得是。」
沈青雲舀了勺湯,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我爸也囑咐過,到濱州先抓工作,不摻和派系。」
周遠山哼了聲,又給沈青雲添酒:「不是讓你摻和,是讓你躲遠點。顧青山和李躍進鬥歸鬥,對下面的人還算公道,你把濱州的事幹好,誰都挑不出錯。」
他忽然笑了起來:「不過你小子運氣好,濱州的軍分區司令是我老部下,有事吱聲。」
沈青雲心裡一暖,嶽父看似粗獷,實則把方方面面都替他想到了。
他想起剛和周雪處對象時,周遠山拿著他的簡歷看了半夜,最後隻說「對我閨女好就行」,如今這份關懷,又多了層政治上的提點。
飯後沈鳳琴要留他住,沈青雲笑著擺手:「爸媽在濱州的房子空著呢,我去收拾下,明天還得早起。」
他接過嶽母打包的排骨,塑料袋在手裡沉甸甸的:「讓雪兒跟您視頻,她總念叨您做的醬黃瓜。」
…………
回到家,沈青雲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他想起周遠山的話,顧青山和李躍進的影子在腦海裡交替浮現,像兩堵需要繞著走的牆。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周雪發來沈靜的睡顏照,小姑娘抱著米奇玩偶,嘴角還掛著口水。
回憶起父親當年曾經說過,官場如棋局,落子無悔,但一定要記得為什麼落子。
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畢竟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沈青雲早已經不是昔日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江北的局勢比華陽複雜得多,但他心裡清楚,越是這樣,越要守住本心。
第二天早上七點,沈青雲撥通葉霓裳的電話時,她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奧迪穿過晨霧,他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老城區的磚房牆上爬滿爬山虎,新區的玻璃幕牆反射著朝陽,像兩個并行的世界。
「前面就是松花江大橋。」
葉霓裳指著遠處的鋼鐵結構:「濱州人說,過了橋才算真正進了城。」
沈青雲望著橋下渾濁的河水,忽然想起父親下鄉時在河邊種的柳樹。
他掏出手機,給周雪發了條消息:「這邊一切安好,等你們來。」
發送的瞬間,車子駛過橋頭,濱州的輪廓在晨光裡漸漸清晰,像一幅等著他落筆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