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7章 潛逃?
朱正華的住處在濱州市政府附近。
這裡名叫雲頂天宮,夜色比別處更沉,墨色的雲團壓在別墅區的尖頂上,連月光都吝嗇得隻漏下幾縷。
賓利慕尚碾過濕漉漉的柏油路,輪胎捲起的水花打在雕花欄杆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車剛停穩在自家別墅門口,他就猛地推開車門,鱷魚皮公文包在手裡晃得像顆炸彈。
咔嗒一聲,指紋鎖識別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客廳的水晶燈亮著,妻子正坐在沙發上敷面膜,看到他風風火火闖進來,揭下面膜的手頓在半空:「這麼晚回來?不是說陪姐夫談事嗎?」
她的聲音帶著剛做完美容的慵懶,眼角的細紋被精華液泡得發亮。
貴婦人的生活就是這樣,整天無憂無慮的,什麼都不用操心。
朱正華沒接話,扯掉領帶往茶幾上一扔,絲綢面料滑過玻璃桌面,發出刺啦的聲響。
「去收拾東西。」
他的聲音發緊,喉結像被砂紙磨過,急促的說道:「你帶著彤彤,現在就去機場,直接飛墨西哥。」
妻子愣住了,剛要問什麼,就被丈夫眼裡的驚慌給釘在原地。
結婚十五年,她從沒見過朱正華這副模樣。
平時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先慢條斯理地喝杯茶。
可是現在,卻慌亂的不得了。
「怎麼了?」
她的聲音發顫,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真絲睡袍的領口,小心翼翼的說道「彤彤明天還要上學……」
「不上了!」
朱正華猛地轉身,西裝外套的下擺掃過茶幾,將果盤裡的水晶葡萄掃落在地。
紫黑色的果實滾得滿地都是,像一顆顆摔碎的眼珠。
「我讓你收拾就收拾,哪兒那麼多廢話?」
朱正華沒好氣的說道:「護照在衣帽間第三個抽屜,機票我讓秘書馬上訂,飛墨西哥的最快航班。」
妻子的臉色瞬間白了。
她知道丈夫的生意不幹凈,這些年收過多少不明不白的禮盒,陪過多少酒氣熏天的官員,她都假裝看不見。
但「馬上走」這三個字,像把冰錐刺進她心裡。
她很清楚,隻有天要塌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正華,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抓住丈夫的胳膊,指尖掐進他昂貴的西裝面料裡,連聲問道:「是不是跟陳光有關?早上我看新聞說……」
「別問了。」
朱正華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
他盯著妻子驚恐的眼睛,突然放緩了語氣,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算我求你,別問了。馬上帶著彤彤走,去墨西哥的房子住,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找你們。」
他從錢包裡抽出一張黑卡塞進她手裡:「密碼是彤彤生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別虧待自己。」妻子看著那張泛著冷光的黑卡,突然想起上個月朱正華醉酒後說的胡話。
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頭!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卻不敢哭出聲,隻是咬著嘴唇點頭:「我這就去收拾。」
樓梯上傳來拖鞋的聲音,十歲的女兒彤彤揉著眼睛站在二樓欄杆旁:「爸爸,媽媽,你們在吵什麼?」
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公主睡衣,頭髮亂糟糟的,懷裡還抱著朱正華去年送她的限量版芭比。
朱正華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強擠出笑容,朝女兒招手:「彤彤過來,爸爸帶你去國外玩雪好不好?」
彤彤眼睛一亮,剛要跑下樓,就被母親拉住:「乖,先去穿衣服,媽媽給你找護照。」
女人的聲音哽咽著,卻努力維持著溫柔。
朱正華看著妻女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門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
他走到酒櫃前,擰開一瓶軒尼詩,對著瓶口猛灌了幾口。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寒意。
程立東讓他去加拿大?
那老狐狸分明是想把他送出去當替罪羊!
當年蕭明遠的屍體剛撈上來,程立東也是這樣笑著說「放心,天塌不了」,轉頭就把所有責任推到了別人的身上。
更何況,他才不相信程立東的鬼話,什麼叫自己走了他就沒事,真要是自己和妻子去了加拿大,那可能一輩子就完蛋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隻有死人才會永遠的保守秘密。
「加拿大……」
他冷笑一聲,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襯衫領口,黏膩得像十年前香房河的泥水,自言自語道:「老子才不上當。」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秘書發來的信息:「朱總,溫哥華機票已訂,淩晨三點十五分起飛,司機在樓下等。」
朱正華刪了信息,調出另一個號碼,那是個澳門的私人管家,三年前他在氹仔買了套海景公寓,連妻子都不知道。
「幫我訂最快去澳門的機票,要私人飛機。」
他對著電話低聲說,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對,現在就訂,錢不是問題。另外,讓公寓的傭人準備好,我大概中午到。」
掛了電話,他看著牆上全家福裡自己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照片是去年拍的,他站在正華集團大樓前,兇前別著濱州市優秀企業家的徽章,程立東就站在他旁邊,笑得像尊彌勒佛。
那時他以為自己真的洗白了,卻忘了沾過皿的手,怎麼洗都有腥味。
「爸爸,我們準備好了。」
彤彤背著粉色的小書包跑出來,妻子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跟在後面,眼眶紅紅的。
朱正華掐滅煙,走過去摸了摸女兒的頭:「在飛機上要聽話,到了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彤彤仰著小臉問,眼睛像極了妻子。
朱正華的心猛地一酸,他別過頭不敢看女兒的眼睛:「爸爸還有事,處理完就去找你們。」
他幫妻子拉著行李箱走到門口,突然抱住妻子,聲音壓得極低:「到了那邊別信任何人,包括……包括程立東的電話。」
劉敏渾身一震,剛要問什麼,就被他推上了車。
黑色的賓士商務車悄無聲息地滑出別墅區,朱正華站在門口,直到車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才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