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繁體
首頁 女頻 都市言情 問鼎:從一等功臣到權力巔峰

第2283章 調研的意外發現

  

  春分剛過,巴青縣的土路還陷在融雪的泥濘裡。

  沈青雲踩著深褐色的泥漿往前走,深灰色的夾克下擺沾了些草屑。

  車在三公裡外就開不進去了,縣委書記趙長河想讓人背他,被他擺手攔住:「踩踩泥土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有多實。」

  路兩旁的田埂剛翻過,黑褐色的土壤裡冒出點點新綠。

  幾個戴藍布頭巾的農婦正彎腰撒化肥,塑料桶在田埂上磕出悶悶的響。

  「沈書記,前面就是石窩村,咱們縣最偏的貧困村。」

  趙長河的膠鞋陷在泥裡,拔出來時帶著長長的泥條,對沈青雲解釋道:「去年才通上電,今年計劃修水泥路。」

  沈青雲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土坯房上,屋頂的茅草被風吹得歪歪斜斜,院牆是用黃泥糊的,豁口處用玉米稭稈堵著。

  如今這個年代,很難想象竟然還有這麼貧困的地方。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春耕的種子和化肥都到位了?」

  他彎腰撿起塊土疙瘩,捏碎在掌心,細土從指縫漏下去,開口問道:「去年的旱災影響大不大?」

  「種子是縣裡統一發的抗旱品種,化肥補貼也到位了。」

  趙長河翻開筆記本,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對沈青雲解釋道:「就是灌溉渠還沒修通,靠天吃飯的日子還沒徹底改過來。」

  他指著村東頭的方向說道:「那裡有口老井,現在還是主要水源,我們計劃下半年打三眼機井。」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漢蹲在石頭上抽旱煙,煙袋鍋在鞋底上磕出火星。

  看見一行人過來,都慌忙站起來,褲腿上的泥點子簌簌往下掉。

  「這是沈書記,市裡的領導,來看咱們了。」

  趙長河對沈青雲說道。

  村長鬍老實搓著手上的泥,黝黑的臉上堆著笑,皺紋裡還嵌著去年秋收的麥糠。

  沈青雲和老漢們握手時,掌心觸到他們粗糙的老繭,像摸著砂紙。

  「大爺,家裡有多少地?」

  他挨著位穿藍布對襟褂子的老漢坐下,石凳的涼意透過薄薄的褲子滲上來:「今年打算種啥?」

  「五畝多地,種玉米和穀子。」

  老漢的煙袋桿在地上畫著圈,老老實實的說道:「去年天旱,畝產才三百斤,夠吃不夠穿的。」他往沈青雲身邊湊了湊,聲音壓得低:「領導,聽說縣裡要搞土地流轉?我們老兩口種不動了,想包出去,又怕被人坑……」

  「政策都在牆上貼著呢。」

  沈青雲指著村委會牆上的公示欄,紅紙上的黑字寫得清楚:「流轉價格不能低於每年每畝三百塊,簽合同要經過村委會見證,到期還能收回來。」

  他接過胡老實遞來的粗瓷碗,喝了口白開水,水帶著點土腥味,眉頭皺了皺,隨即說道:「下周讓司法局的同志來給大家講講合同法,保證不讓老百姓吃虧。」

  正說著,一陣孩子的笑聲從巷子裡傳出來。

  兩個半大的孩子追著跑過,男孩穿著打補丁的灰布褂子,女孩的花棉襖袖口磨出了棉絮。

  沈青雲正看著他們的背影笑,突然僵住了。

  風裡飄來幾句模糊的對話,音節輕快,帶著特有的尾音上揚。

  「那是……法語?」

  沈青雲的眉頭猛地皺起來,下意識地看向趙長河。

  周雪在家最愛看法國電影,他跟著看了不少,對這種語言的語調很熟悉。

  趙長河愣了愣:「啥語?」

  沈青雲沒說話,快步往巷子口走。

  泥路滑得很,他差點摔一跤,被張耀祖一把扶住。

  「書記小心。」

  張耀祖的膠鞋在泥裡打滑,公文包上沾了塊黃泥巴。

  巷子裡堆著幾捆玉米稭稈,兩個孩子正躲在後面玩石子。

  男孩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女孩咯咯地笑,嘴裡又冒出幾句沈青雲聽不懂但能確定是法語的話。

  陽光透過稭稈的縫隙照進來,在他們沾著泥的小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

  「耀祖,把那兩個孩子叫過來。」

  沈青雲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心跳有點快。

  在這連水泥路都沒通的窮山村,怎麼會有孩子說法語?

  張耀祖剛走過去,兩個孩子就嚇得往稭稈堆後縮。

  男孩把女孩護在身後,髒兮兮的小手攥成拳頭,眼裡滿是警惕。

  「別怕,叔叔問你們幾句話。」

  張耀祖蹲下來,盡量讓語氣柔和:「那個是市裡來的伯伯,來看你們的。」

  沈青雲慢慢走過去,看見女孩的花棉襖肘部破了個洞,露出裡面發黃的棉絮,男孩的褲子短了一截,腳踝在寒風裡凍得通紅。

  「你們叫什麼名字?」

  他盡量讓笑容溫和些,想起自家沈靜這個年紀,正穿著乾乾淨淨的公主裙。

  「我叫胡小軍。」

  男孩的聲音細若蚊蚋,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她是我妹妹,胡小梅。」

  「剛才你們說的是什麼話?」

  沈青雲蹲在他們面前,保持平視的角度:「說得真好聽。」

  胡小軍把妹妹往身後拽了拽,嘴唇哆嗦著:「是……是媽媽教的。」

  「你們媽媽會說這個?」

  沈青雲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目光落在兩個孩子凍裂的小手上。

  村長鬍老實這時候也跟了過來,聽見問話,臉上的笑僵住了。

  「這是胡大力家的娃。」

  胡老實搓著手,語氣有點不自然,小心翼翼的說道:「他爹前幾年在外地工地上摔斷了腿,就回村種地了。」

  他往孩子身後的土坯房努了努嘴:「他家就在那兒。」

  沈青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土坯房的門用鐵絲拴著,窗戶紙破了個洞,露出裡面黑乎乎的。「他們媽媽呢?」

  他隨口問道。

  「哎……」

  胡老實嘆了口氣,煙袋鍋在手裡轉著圈,苦著臉解釋道:「孩子媽是大力在外地帶回來的,說是,說是以前在廠裡上班的。來了沒兩年就生了病,身子弱得很,不常出門。」

  沈青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廠裡上班?

  會說法語的女人,怎麼會嫁到這種窮山村?

  他想起周雪那些法國原版書,想起翻譯軟體都未必能準確翻譯的俚語,心臟莫名地跳快了幾拍。

  「媽媽教你們這個,是做什麼呀?」

  沈青雲摸了摸胡小梅的頭,她的頭髮枯黃打結,像一蓬亂草。

  小女孩怯生生地擡起頭,眼裡還含著淚:「媽媽說,說學好了,以後能,能去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

  沈青雲的目光掃過破敗的院牆,牆角堆著半袋紅薯,那是這家人過冬的口糧。

  他突然站起身,對胡老實說:「帶我們去看看他們家。」

  不管怎麼樣,都得看看是怎麼回事。

  胡老實的臉瞬間白了:「沈書記,大力他,他今天去鎮上換藥了,家裡沒人。而且,而且屋裡太亂,怕污了您的眼……」

  「亂怕什麼?」

  沈青雲的聲音很平靜,卻讓胡老實不敢再攔。

  張耀祖想上前開路,被沈青雲攔住:「我自己走。」

  身後一大群人也隻好跟在了他的身後,市委市政府的隨行人員,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畢竟沈青雲可是市委一把手。

  土坯房的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一股黴味混著草藥味撲面而來,沈青雲下意識地捂住口鼻。

  屋裡光線很暗,隻有一扇小窗透進點光。

  炕上躺著個女人,蓋著打滿補丁的舊棉被,聽見動靜,艱難地擡起頭。

  女人的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乾裂起皮,看見一群人進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這是,這是市裡的領導。」

  胡老實結結巴巴地介紹,聲音抖得不成調。

  女人想坐起來,卻被沈青雲按住了:「躺著吧,別亂動。」

  他的目光落在炕邊的小桌上,那裡放著個豁口的粗瓷碗,碗底還剩點黑褐色的藥渣。

  牆角的木箱上,擺著幾本翻得起毛的書,封面上的字模糊不清,但沈青雲一眼就認出其中一本是法語版的《小王子》。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身體好些了嗎?」

  沈青雲的語氣盡量溫和,目光卻沒離開那本書。

  女人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棉被,聲音細弱得像蚊子叫:「好多了,勞煩,勞煩領導掛心。」

  「孩子們很聰明,法語說得好。」

  沈青雲突然說,眼睛緊緊盯著女人的臉。

  女人的臉色瞬間褪盡了皿色,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

  胡小軍突然撲到炕邊,抱著女人的胳膊:「媽媽,我不是故意說的……」

  「沒事,孩子。」

  女人摸了摸兒子的頭,指尖在他手背上輕輕劃了劃,像是在做什麼暗號。

  她擡起頭時,眼神已經平靜下來:「以前在廠裡學過幾句,閑得沒事教孩子玩玩,讓領導見笑了。」

  沈青雲沒再追問,轉身往外走。

  出門的時候,他看見窗台上放著個鐵皮餅乾盒,盒蓋上印著模糊的外文商標,像是進口貨。這種東西,絕不是這個窮山村該有的。

  「家裡有什麼困難,跟村裡說,跟縣裡說。」

  沈青雲對跟出來的胡老實說,語氣聽不出異樣:「孩子上學的事要抓緊,不能耽誤了。」

  「哎,哎!」

  胡老實連連點頭,額角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

  往村外走的路上,沈青雲一直沒說話。

  趙長河想彙報春耕的事,看他臉色凝重,又把話咽了回去。

  走到老槐樹下,沈青雲突然停下:「趙書記,胡大力家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趙長河愣了愣:「就是……就是普通貧困戶,去年給他們家辦了低保,安排了公益性崗位。」他撓了撓頭:「他媳婦確實有點怪,不愛說話,也不跟村裡的婦女來往,說是有病怕過了人。」

  沈青雲的目光又投向那條幽深的巷子,兩個孩子還站在稭稈堆旁,遠遠地望著這邊。

  他的指尖在口袋裡輕輕敲著,心裡像壓了塊石頭。

  一個會說法語、藏著外文書籍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窮山村裡?

  她的病是真的病,還是另有隱情?

  沈青雲沒有再說什麼,徑直上了車。

  「老張。」

  沈青雲的聲音很輕,淡淡地說道:「你回頭悄悄查一下,胡大力的媳婦叫什麼名字,老家在哪裡,以前在什麼廠上班。」

  他頓了頓,補充道:「讓公安局那邊在戶籍科查,不要聲張,查清楚了直接報給我。」

  張耀祖心裡一驚,立刻點頭:「明白。」

  離開石窩村的時候,沈青雲回頭望了一眼。

  土坯房的煙囪裡冒出淡淡的青煙,在初春的風裡慢慢散開。

  田埂上的農婦還在撒化肥,動作慢悠悠的,像在重複千百年來的日子。

  可他知道,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

  車開在泥濘的路上,搖搖晃晃像搖籃。

  沈青雲望著窗外掠過的土坯房,突然想起胡小梅那雙怯生生的眼睛,想起她媽媽蒼白的臉和那本《小王子》。

  他掏出手機,給周雪發了條信息:「你那本法語詞典還在嗎,回頭借我看看。」

  「怎麼突然想學法語了?」

  周雪的回復很快發了過來:「是不是想陪我看電影不看字幕了?」

  後面跟著個笑臉。

  老夫老妻了,調侃一句很正常。

  沈青雲看著屏幕笑了笑,心裡的疑團卻越來越大。

  他知道,這件事絕不像胡老實說的那麼簡單。

  在這窮山村裡,那個會說法語的女人,就像一粒不該出現在麥田裡的稻種,背後一定藏著故事。

  而他必須找出這個故事的真相。

  車窗外,夕陽把田埂染成了金紅色,幾個孩子背著書包往家走,笑聲在空曠的田野裡回蕩。沈青雲的目光追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些。

  老百姓的日子裡,不光有春耕秋收,還有許多看不見的褶皺,需要他一點點去撫平,去看清。

  回到縣裡的住處時,天已經黑透了。

  沈青雲坐在書桌前,看著巴青縣的地圖,手指在石窩村的位置重重畫了個圈。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圖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像在暗示著什麼。

  他知道,明天的視察還得繼續,但石窩村的那兩個孩子,那個會說法語的女人,已經在他心裡紮下了根。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