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是在掩蓋拖欠工資的事實。」

　　沈青雲將激光筆重重拍在桌上，沉聲說道：「用金穗卡代替現金髮放，是把教師當三歲小孩哄，還是把市政府當傻子騙？」

　　他側頭直視吳橫山的眼睛，毫不客氣的說道：「吳橫山同志，你們縣委必須立刻採取行動，一周之內，務必把所有拖欠的教師工資以現金形式發放到老師們手中。同時，成立專項調查組，徹查此事背後的貓膩。」

　　說到這裡，沈青雲頓了頓，聲音冷得像冰：「我會每天過問進展，如果一周後問題沒有解決，你這個縣委書記就別幹了！」

　　一聽到這番話，吳橫山雙腿發軟，卻不得不強撐著點頭道：「市長，我們一定竭盡全力，按時完成任務。」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有任何遲疑，否則沈青雲肯定會毫不客氣的收拾自己。

　　「今天就到這裡吧。」

　　沈青雲淡淡地說道：「我們先去慰問走訪一下教師的情況。」

　　頓了頓。

　　他補充道：「你們縣裡的同志就不用跟著了。」

　　「是。」

　　吳橫山連忙點頭。

　　隨後，他便帶著人親自把沈青雲一行人送出了縣委大院。

　　目送著車隊遠去，吳橫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把掀翻桌上的茶杯，嘩啦一聲，青花瓷碎片在地面炸開。

　　他抓起電話，手抖得差點撥錯號碼：「劉書記，沈青雲這是要把我往死裡整啊！」

　　吳橫山已經要氣炸了！

　　「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劉福海沒好氣的說道：「你慌什麼？他要證據，你就給他看賬本。他要進度，你就找幾個老師。記住，常山的水，可不是他一個外來人能攪渾的。」

　　聽到劉福海的話，吳橫山頓時眼前一亮，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答應著。

　　他們並不知道，在回去的路上，沈青雲對身邊的周啟明說道：「聯繫審計局，連夜查太平縣近三年的財政流水；再讓紀委暗中走訪教師，我要知道金穗卡背後到底藏著多少貓膩。」

　　「是。」

　　周啟明連忙點頭答應著。

　　………………

　　第二天上午。

　　寒風裹挾著砂礫拍打著天州市政府大樓的玻璃幕牆，發出沙沙的聲響。

　　沈青雲的黑色轎車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在大院裡急剎，輪胎與粗糙的水泥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揚起陣陣煙塵。

　　他用力推開車門，黑色風衣下擺瞬間被狂風掀起，宛如一面獵獵作響的戰旗。

　　「通知市政府、教育局所有中層幹部，半小時後會議室開會。」

　　沈青雲語氣冰冷，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伸手扯松領帶，動作乾脆利落，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呆立在一旁的秘書馬緻遠。

　　馬緻遠被這目光一瞪，慌忙點頭，轉身小跑著離開。

　　半小時之後，會議室裡座無虛席。

　　沈青雲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後是太平縣教師工資發放情況的圖表，那些用紅筆標註的拖欠數據，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如同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重重地戳在「金穗卡代替現金」那欄，沉聲開口道：「這不是創新，是公然違法！國家三令五申，工資必須足額現金髮放，太平縣卻用一張無法取現的金穗卡糊弄教師，這是把教師的皿汗錢當兒戲！」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裡回蕩，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可沒有一個人敢有意見，大家都很清楚，現在的沈青雲正處於一個非常暴怒的狀態之下，誰敢觸黴頭，就等著被收拾吧。

　　「馬上成立一個專項小組。」

　　沈青雲淡淡地說道：「到太平縣去，把那個所謂的金穗卡都給我收上來，一個鄉鎮都不要放過。」

　　「市長。」

　　常山市教育局局長梁正圓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閃爍不定，他乾咳兩聲，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貿然收集金穗卡，會不會引起基層恐慌？現在臨近年終，正是各項工作收尾的關鍵時期，萬一因為這事影響了穩定……」

　　「梁局長。」

　　沈青雲打斷他的話，語氣冷得像冰，直接毫不客氣的說道：「恐慌的不該是清白的人。那些用金穗卡糊弄教師工資的人，才該害怕。教師們拿著半截粉筆在漏風的教室裡上課，家裡老人孩子等著米下鍋，他們的恐慌誰來管？我倒要問問，這金穗卡的主意，到底是誰出的？」沈青雲轉身時，寬大的袖口掃過桌面，水杯裡的水劇烈晃出漣漪，彷彿也在呼應著他內心的憤怒。

　　梁正圓被這一番話嗆得滿臉通紅，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他們之前在太平縣調研的時候，沈青雲對於這件事雖然很嚴厲，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暴躁，原本還以為這位市長大人不會發飆。

　　可萬萬沒想到，他回到市裡就怒了。

　　看樣子，之前的態度是做給吳橫山和太平縣那邊看的。

　　很快。

　　這個消息被傳到了市委大院這邊。

　　劉福海眉頭緊鎖著，對身邊的李秀蓮說道：「把老顧叫來。」

　　「好的。」

　　李秀蓮連忙點頭答應著。

　　片刻之後，顧尚文匆匆進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劉福海就陰沉著臉開口了：「沈市長這把火燒得旺啊，收金穗卡？這是要把太平縣連根拔起，順便打我的臉！」

　　說著話，他猛吸一口煙，煙霧從鼻孔裡噴出，形成兩股白色的煙霧柱。

　　很明顯，劉書記的心情非常不好。

　　顧尚文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壓低聲音說道：「書記，他這明顯是在針對您。太平縣是咱們的根據地，吳橫山又是您一手提拔的……」

　　「不要亂說話。」

　　劉福海臉色難看，將煙頭狠狠按進水晶煙灰缸，玻璃瞬間被燙出細微裂痕。

　　他看向顧尚文說道：「通知所有常委，明天開緊急會議。你現在就去給吳橫山透個信，讓他把尾巴藏好。就說，一切按老規矩辦。」

　　說著話，他走到顧尚文面前，食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惡狠狠地說道：「要是出了岔子，唯你是問！」

　　顧尚文嚇得連連點頭，轉身匆忙離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劉福海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陰霾。

　　雖然他在顧尚文的面前表現的非常鎮定，但其實心裏面還是很不託底的。

　　「必須要想個辦法。」

　　劉福海坐在那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他在官場混跡多年，當然知道沈青雲這一次來勢洶洶，絕對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換而言之。

　　如果想要把這件事壓下去，那肯定是沒可能的。

　　除非自己直接用物理毀滅的方式處理掉沈青雲。

　　但真要那麼做了，到最後倒黴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

　　劉福海的想法很明確，那就是讓這件事到某個地步戛然而止。

　　說白了，推出一個倒黴鬼去扛雷，讓沈青雲不再繼續追查這件事就可以了。

　　當然。

　　這個人選肯定要好好斟酌一下，既要有分量能夠讓沈青雲心滿意足，也要有本事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