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劉少偉的膽子不小。」

　　沈青雲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說道：「他用二十多家空殼公司洗錢，侵吞的國有資產保守估計超過十個億。你看這筆，零九年收購的國營化肥廠，評估價九千萬，他用五百萬就拿下了，簽字的是李秀蓮。」

　　蕭朝貴一頁頁翻著，到最後，他的手指在國有資產評估報告上重重戳了戳：「這份評估是假的，評估師早就被吊銷執照了。」

　　他翻到最後一頁，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驚訝的說道：「還有這個，北河村的土地徵用補償款，被他通過關聯公司轉走了三千萬，村民拿到的還不到一半。」

　　沈青雲看著他緊繃的臉：「現在怎麼辦，這些證據足夠抓人了。」

　　「何止是抓人。」

　　蕭朝貴猛地合上文件夾，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認真的說道：「有了這些，我們可以直接申請對劉少偉立案偵查，順藤摸瓜查劉福海的問題。」

　　說著話，他拿起電話卻又放下，搖搖頭道：「不行，得先報省紀委，這事太大，我們單獨處理不合適。」

　　「我已經備份了一份，準備今天下午送省裡。」

　　沈青雲站起身，對蕭朝貴說道：「你這邊先整理材料，等省紀委批複下來，立刻動手。」

　　「好。」

　　蕭朝貴點點頭。

　　沈青雲轉身離開，蕭朝貴送他到門口，走廊裡的時鐘剛指向十點。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文件夾上，金屬搭扣反射出刺眼的光。

　　「市長，韓月要是早點發對郵箱……」

　　蕭朝貴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沒有如果。」

　　沈青雲打斷他，目光堅定，緩緩說道：「正義或許會遲到，絕不會缺席，哪怕是不完整的正義。」

　　蕭朝貴聽到他的話，臉色變了變，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明白沈青雲這番話的意思。

　　正義沒有資格遲到，遲到的正義那不叫正義，頂多叫真相。

　　可即使如此，他們也要還常山市的老百姓們一個真相。

　　………………

　　下午三點多。

　　沈青雲風塵僕僕的趕到了省城。

　　來到省委大院，他報上自己的名字和工作單位之後，很快便來到了省委書記辦公室。

　　「田書記在裡面等您。」

　　田富國的秘書客氣的對沈青雲說道。

　　沈青雲點點頭，敲了敲門便走了進去。

　　田富國正在看文件，見他進來，摘下老花鏡，開口問道：「材料帶來了？」

　　「都在這兒。」

　　沈青雲將材料放在田富國的辦公桌上，解釋道：「這是之前省報記者韓月調查出來的，她曾經找我想要反映情況，但沒來得及跟我細說就出事了。在出事之前，她把材料交給了自己的大學同學……」

　　聽著他的講述，田富國的臉色愈發嚴肅不已。

　　很顯然。

　　哪怕是他，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內情。

　　許久之後，田富國拿起那份材料看了起來，結果片刻之後，他的眉頭擰成疙瘩：「五年前開發區那筆土地出讓金，居然通過五個皮包公司洗白了？」

　　他指著銀行流水，眉頭緊鎖著說道：「這膽子也太大了。」

　　「更嚴重的是國營化肥廠改制。」

　　沈青雲翻開紙質材料，「評估報告是偽造的，簽字的評估師三年前就因為造假被判刑了，可常務副市長田正君卻在考察意見上寫下了程序合規。」

　　頓了頓。

　　沈青雲意味深長的說道：「很顯然，這都是劉書記的面子。」

　　「胡鬧！」

　　田富國將材料摔在桌上，搪瓷杯震得跳起來：「簡直是胡鬧，一個市委書記，縱容兒子這麼搞，眼裡還有沒有黨紀國法？」

　　他起身踱了兩圈，突然停住，對沈青雲說道：「你立刻回常山，該幹什麼幹什麼，別露出半點風聲。」

　　沈青雲愣住：「不等常委會決議？」

　　「我現在就召集常委開會。」

　　田富國指著電話，對沈青雲說道：「你回去穩住劉福海，他要是察覺不對，很可能銷毀證據。記住，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動。」

　　「是。」

　　沈青雲連忙點頭答應著。

　　沒有任何廢話，沈青雲坐著車又匆匆趕回了常山市。

　　這一來一回，等他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沒有去市政府那邊，沈青雲準備直接回家。

　　結果剛到家門口，就接到了市委秘書長林平善的電話。

　　林平善通知沈青雲，明天上午九點開市委常委會，議題是討論財政局局長人選。

　　「好，我知道了。」

　　沈青雲平靜的點點頭。

　　掛斷電話之後，他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嘴角勾起冷笑：這個節骨眼還想著安插親信，劉福海還真是執迷不悟。

　　………………

　　第二天清晨，常山市委會議室。

　　「馬千裡同志在常務副局長崗位上幹了五年，熟悉財政業務，群眾基礎也紮實。」

　　市委組織部長程建峰擡眼掃過眾人，緩緩說道：「組織部考察下來，一緻認為他能勝任。」

　　都是老熟人，大家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的，說話非常的坦白。

　　「我同意程部長的提議。」

　　身為秘書長的林平善立刻附和道：「馬千裡同志確實不錯，上次化解城投債危機，他立了大功。」

　　常務副市長田正君翻開筆記本，眉頭皺了皺說道：「不過按慣例，財政局長最好有基層主官經歷。馬千裡同志一直在市直部門，是不是……」

　　「正因為一直在財政系統，才更懂行。」

　　劉福海打斷他，目光落在沈青雲身上，笑著問道：「青雲同志有不同意見？」

　　很明顯。

　　今天劉福海是打算借著這個事情，展現自己市委書記的威嚴。

　　畢竟之前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市裡議論紛紛，對他這個市委書記也有很多人快要失去信心了，劉福海這次要通過財政局長的任命，把自己的威信重新樹立起來。

　　看到這一幕，沈青雲心中露出一摸冷笑來。

　　在他看來，這劉福海簡直太蠢了，這種時候不想著怎麼保全自己，竟然還打算跳出來，他是真不怕省委收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