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華陽市街頭，夕陽的餘暉給鱗次櫛比的建築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空氣裡瀰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褪去了白日的燥熱，多了幾分市井的煙火氣。

　　沈青雲帶著秦海川和王凱兩個人，拐進一條熱鬧的小吃街。

　　「老闆，這家炒麵味道真不錯，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常來這兒吃。」

　　秦海川熟門熟路地領著兩人在一個掛著「老李炒麵」招牌的攤位前坐下，笑著對沈青雲說道。

　　出門在外，他自然不敢隨便稱呼沈青雲的職務，隻能叫老闆。

　　「行，那就嘗嘗。」

　　沈青雲笑了笑，隨意的說道。

　　攤主老李是個五十多歲的漢子，臉上堆著憨厚的笑，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手腳麻利地顛著鍋，油星子在昏黃的路燈下濺起細碎的光，發出一陣滋啦的聲響，格外誘人。

　　沈青雲接過王凱遞來的筷子，剛扒拉兩口炒麵，那濃郁的醬香就在嘴裡散開，他滿意地點點頭。

　　可還沒等他細細品味，就聽見鄰桌傳來一陣喧嘩。

　　四個染著黃毛的年輕漢子把啤酒瓶往桌上一頓，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其中一個嘴角歪斜的漢子拍著桌子喊：「老闆，結賬。」

　　他眼神輕佻，嘴角掛著不屑的笑，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李連忙擦了擦手上的油，小跑著過去，臉上依舊堆著笑，陪著小心報數：「四位兄弟，四碗牛肉麵，六十個烤串，二十四瓶啤酒，一共三百二十六塊錢。」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歪嘴漢子哼了一聲，慢悠悠地掏出錢包晃了晃，裡面露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卻又很自然地塞回兜裡，臉上露出痞氣的笑：「今天沒帶夠錢，記著賬，下次一起給。」

　　老李的臉瞬間漲紅了，像是憋了一口氣，他搓了搓手，為難地說：「兄弟，這可不行啊，我這小本生意，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實在經不起賒賬啊。」

　　他的語氣裡滿是懇求，很顯然是有點畏懼的。

　　「怎麼著，不給我們龍哥面子，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誰？」

　　另一個胳膊上紋著青龍的男人猛地站起來，動作粗暴地一腳踹在旁邊的塑料凳上，凳子一下斷成兩截，他瞪著老李，眼神兇狠：「信不信把你攤子掀了，讓你在這兒做不成生意！」

　　周圍吃飯的人嚇得紛紛起身，有的趕緊結了賬匆匆離開，剩下的也都遠遠地看著，沒人敢作聲。

　　沈青雲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眉頭擰成個疙瘩，他放下筷子，對王凱說道：「報警。」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王凱點點頭，立刻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語氣急促地報了地址和情況：「喂，我要報警，在君溪區小吃街老李炒麵攤位這兒，有幾個地痞吃飯不給錢，還砸了東西，你們快來處理一下。」

　　掛了電話，他低聲對沈青雲說：「老闆，接線員說馬上派人過來。」

　　沈青雲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整整十五分鐘之後。

　　一輛警車才慢悠悠地停在路邊，車身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一看就是平時疏於打理。

　　車門打開，下來三個穿著警服的警察，為首的挺著圓滾滾的啤酒肚，警服的扣子都快扣不上了，他瞥了眼現場，打了個哈欠，語氣慵懶地問：「怎麼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覺，吵什麼吵？」

　　而小吃攤這邊，幾個混混已經從欠賬不給錢，變成了找老李要保護費的地步。

　　很明顯。

　　他們今天是來者不善。

　　看到那幾個警察，沈青雲皺了皺眉頭，就這副樣子，如果是自己手下的警察，他要不讓這幫傢夥好好操練三個月，那才怪了。

　　不過畢竟他們是來處理案子的，沈青雲也就耐著性子沒有發飆。

　　可下一秒，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震驚了。

　　歪嘴漢子見到警察，不僅沒怕，反而像見到熟人一樣，笑著迎上去，親熱地拍了拍啤酒肚警察的肩膀：「劉哥，沒事沒事，跟老闆鬧著玩呢，誤會一場。」

　　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狡黠，一臉的笑容。

　　啤酒肚警察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卻沒什麼威懾力，語氣松垮得很：「行了行了，別在這兒瞎鬧，影響別人做生意，趕緊走。」

　　他那副樣子，根本不像是在執法，反倒像是在給朋友解圍。

　　「得嘞，劉哥您放心，我們這就走。」

　　四個地痞嬉皮笑臉地揚長而去，路過老李身邊時，還故意撞了他一下，連個招呼都沒跟老李打。

　　老李站在原地，臉憋得通紅，嘴唇哆嗦著，眼裡滿是委屈和憤怒，最後隻能無奈地蹲在地上，撿起斷成兩截的凳子，重重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裡充滿了生活的艱辛。

　　沈青雲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看著啤酒肚警察正要上車，再也忍不住，沉聲喊住：「警察同志，他們吃飯不給錢，還砸了東西，這是明顯的違法行為，你們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啤酒肚警察轉過身，上下打量著沈青雲，見他穿著普通的襯衫和西褲，沒什麼特別的，語氣頓時變得不耐煩：「關你什麼事，哪涼快哪待著去，少管閑事。」

　　他心裡想著，又是哪個多管閑事的，耽誤自己下班。

　　「我是納稅人，看到違法行為，難道不該管？」

　　沈青雲站起身，身上的氣勢不自覺地散發出來，他直視著啤酒肚警察，眼神銳利：「你們出警慢了足足十五分鐘，來了之後不調查不處理，反而跟那群混混稱兄道弟，這就是你們的工作態度？這就是你們對老百姓的承諾？」

　　旁邊的年輕警察大概剛參加工作不久，被沈青雲的氣勢震懾住了，想上前理論幾句，卻被啤酒肚警察攔住。

　　啤酒肚警察上下打量著沈青雲，眼神裡帶著挑釁：「你誰啊？口氣不小。我告訴你，少在這兒指手畫腳的，再廢話，我連你一起帶走！」

　　他覺得這人就是故意找茬，想在老百姓面前顯示自己多能耐。

　　現在這年頭，這種刺頭是越來越多，一個個不把政府放在眼裡，就是欠收拾。

　　王凱和秦海川連忙站到沈青雲身邊，形成一道屏障。

　　秦海川可是刑警出身，身上帶著一股硬朗的氣質，他眼神銳利地盯著警察，手悄悄放在了腰間。

　　那裡沒槍，隻有一串鑰匙，但他的氣勢絲毫不輸，彷彿隻要對方敢動一下，他就會立刻出手。

　　沈青雲冷笑一聲，拿出電話給田野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後，田野的聲音傳了過來：「沈書記，您找我？」

　　沈青雲開門見山，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君溪區的社會治安是怎麼回事，小吃街有人吃飯不給錢還砸東西，警察來了不僅不管，反而跟混混稱兄道弟，這就是你們的治安管理？」

　　電話那頭的田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他沉默了兩秒，隨即壓低聲音，語氣凝重地說：「沈書記，您別急，我馬上了解情況。君溪區公安分局的局長叫程大元，是張東哲副書記的人，而且還是市公安局黨委成員，在君溪區公安系統裡根基很深，手底下的人都跟他學，平時就橫得很，我們市局想查都難插手，阻力太大。」

　　「我知道了。」

　　沈青雲聞言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那啤酒肚看沈青雲打電話的樣子，臉色微微一變，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裝鎮定，嘴硬道：「你跟誰打電話呢，少在這兒裝腔作勢！就算你認識什麼領導，也不能在這兒胡來！」他心裡雖然有點發虛，但覺得對方大概率是在嚇唬人。

　　「我裝腔作勢？」

　　沈青雲冷冷的看著他，沒好氣的說道：「看看你的樣子，還配當一個人民警察麼？」

　　啤酒肚警察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但仗著自己在這片的勢力，又覺得對方就算有點背景，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便硬著頭皮說：「就算你認識什麼領導也沒用，我是按規定辦事！你妨礙我執行公務，我有權帶你回所裡問話！」

　　「哪條規定允許你們縱容違法行為？哪條規定讓你們對老百姓的求助置之不理？」

　　沈青雲向前一步，氣場全開，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麼帶我走。」

　　年輕警察被沈青雲的氣勢逼得後退一步，眼神裡滿是緊張。

　　啤酒肚警察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對年輕警察說：「給他戴上手銬，帶回所裡問話，我看他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你們敢！」

　　秦海川一步擋在沈青雲身前，眼神兇狠如狼，緊緊地盯著年輕警察，彷彿隻要他敢上前一步，就會立刻撲上去。

　　王凱也急了，大聲說：「你們知道他是誰嗎？我告訴你們，你們……」

　　「王凱。」

　　沈青雲打斷他，淡淡地說道：「讓他們帶。我倒要去派出所看看，他們是怎麼辦公的，看看他們的規定到底是為誰定的。」

　　他心裡清楚，今天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查個水落石出，看看這背後到底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