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帝王來看四皇子
暖閣裡暖意融融,瀰漫著淡淡的奶香。
小小的搖籃裡,不到四個月的六皇子正睡得香甜。小臉紅撲撲的,呼吸均勻綿長,小拳頭鬆鬆地握著,放在腮邊。
他比離宮時似乎又圓潤了些,看得出來被照顧得極好。
璇嬪的腳步瞬間放得極輕,幾乎是屏住呼吸走到搖籃邊。
看著六皇子安然酣睡的小臉,她一路緊繃的心弦驟然鬆弛,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璇嬪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如同觸碰稀世珍寶般,將那個溫軟的小身體從搖籃裡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裡。
「瑾兒……母妃的瑾兒……」
她把臉貼在六皇子細嫩溫熱的臉頰上,聲音哽咽:「母妃回來了……母妃再也不離開你這麼久了……」
小小的嗒了兩下。在母妃熟悉的氣息包裹下,又沉沉睡去,小腦袋依賴地往璇嬪懷裡拱了拱。
璇嬪隻覺得一顆心瞬間被填滿。
她來到延禧宮正殿,再次向雪妃道了謝,這才抱著六皇子,乘坐肩輿回去。
……
慈寧宮上空,彷彿籠罩著一層無形的陰霾。
初冬的風吹過飛檐下的銅鈴,發出的聲響,也帶著幾分寂寥的沉悶。
柳太後纏綿病榻的消息,早已被眾人知曉。
縱使定國公府謀逆的事,已證據確鑿,牽連者眾,皿流成河。
但慈寧宮裡的那位,身份終究不同。
她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後,是當今帝王名正言順的母後。
大周以孝治天下,這層身份便是她的護身符!
明面上,柳太後依舊是千尊萬貴的太後娘娘,無人敢怠慢半分。
太醫院最好的太醫輪番值守,無數珍稀得令人咋舌的藥材,依舊如同流水般,送入慈寧宮。
每日清晨,醒塵大師低沉的誦經聲,也準時響起。穿透重重帷幕,試圖安撫柳太後日漸衰微的身體。
然而宮裡的妃嬪們,哪一個不是千年的狐狸?
表面的尊榮,掩蓋不了內裡的傾頹。
定國公府的轟然倒塌,意味著柳太後在朝中最堅實、有力的倚仗,已然灰飛煙滅。
那個曾經能在前朝後宮翻雲覆雨,連帝王都要禮讓三分的柳太後,如今隻剩下一具,在藥石罔效中掙紮的病軀。
她的尊貴,如同冬日暖陽下的薄冰,看似晶瑩,實則一觸即碎,且再無重凝的可能。
探病或噓寒問暖?她們根本不可能去。
此刻的慈寧宮,在眾妃眼中,無異於一座孤懸的危島。
聰明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點定國公府的晦氣。或是被那垂死之人,抓住當作最後一根稻草,引火燒身。
莊妃撚著佛珠閉門不出。
王嬪稱病謝客。
連素來溫婉的康嬪,也隻在佛堂為柳太後祈福,絕口不提探望二字。
偌大的後宮,除了太醫和奉命伺候的宮人,以及每日雷打不動誦經的醒塵大師。慈寧宮的門庭,冷得令人心驚。
……
鍾粹宮的暖閣裡,地龍燒得正旺。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書案後,指尖無意識地拂過案上,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
那冰肌玉骨的花朵,在這暖室裡散發著幽幽冷香。
她擡眸,目光平靜地看向下首的小明子:「本宮離宮的這段時日,醒塵大師那邊可有什麼異常?」
小明子立刻躬身,竹筒倒豆子般回稟:「回娘娘,奴才一直按您的吩咐,派了最機靈可靠的人,日夜輪班盯著慈寧宮的佛堂和醒塵大師。」
「他每日除了卯時三刻,準時進去給太後娘娘誦經,誦完就回自己那間小禪房打坐,再不出門。」
「吃的用的,都是慈寧宮的小廚房,單獨送進去的素齋。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跟醒塵大師閑談。」
說到這裡,小明子頓了頓:「不過……倒是有幾位小主,借著向佛的名頭,去禪房外頭『偶遇』過醒塵大師,討教過幾句佛法。」
沈知念眸光微沉:「哦?都有誰?」
小明子報了幾個名字,都是些位份極低,平日幾乎毫無存在感的低位宮嬪。
沈知念默默記下,面上卻不動聲色,隻淡淡頷首:「接著說。」
「是。」
小明子繼續道:「奴才派出去的人看得真真的,她們和醒塵大師,都是在禪房外頭的廊下說話。」
「光天化日,周圍掃灑的宮人也不少。那幾位小主也都是問完就走,並無過多停留,更無……私下傳遞或密談之舉。」
沈知念聽完,指尖在水仙細長的葉片上輕輕一點,那葉片便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沉吟片刻,聲音清冷如常:「知道了。」
「繼續盯著醒塵大師。慈寧宮內外,他接觸過的每一個人,說過的話,本宮都要知道。」
小明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奴才明白!」
隨即,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晚間。
沈知念正坐在鋪著厚厚絨毯的軟榻邊,含笑看著乳母懷裡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四皇子。
南宮玄羽高大的身影踏入殿內,玄黑的常服上,還沾著幾分未散盡的寒氣。
沈知念立即起身行禮:「臣妾參見陛……」
南宮玄羽擡手扶住了她:「不必多禮。」
他的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時,瞬間柔和下來。
「阿煦。」
帝王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大步走過去,從乳母手中接過了興奮扭動的四皇子。
驟然落入父皇寬闊、堅實的懷抱,四皇子先是愣了一瞬,烏黑的大眼睛眨了眨。
隨即像是認出了熟悉的氣息,小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發出更加歡快的「咯咯」聲,小腦袋親昵地往帝王溫暖的頸窩裡蹭。
南宮玄羽穩穩抱著四皇子,感受著懷裡沉甸甸的分量。
四皇子毫無保留的依賴和親昵,讓帝王連日來因朝政巨變,清算逆黨而緊繃的心弦,彷彿被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撥動,鬆弛下來。
他低下頭,唇角勾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那是在朝堂上絕不會顯露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