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_81345畢竟是除夕,合宮都是張燈結彩的。因為皇後如今有孕,又有諸多妃嫔得寵,因而合宮布置的更是華麗異常。如此,蕭绾心換上了一身極為簡單的清水藍衣裳,倒是更顯亭亭玉立。
這邊蕊珠提着燈籠扶着蕭绾心進了蘅蕪院中,隻見得那蘅蕪院被打掃地十分整潔清淨,倒不似以前的破亂樣子。隻見蕭绾心不由得微微颔首,道:“本宮數月不曾踏足蘅蕪院圍房,這圍房倒是别有一番清淨滋味了。”
“是。”蕊珠微微點頭,卻是不安道,“春媽媽畢竟年老,二小姐若是要來看望春媽媽也是極好。隻是,二小姐也不要跟春媽媽說太多話了。畢竟,春媽媽是皇上極為厭惡的人。今個兒又是個敏感的日子,二小姐萬萬不要引火燒身才是。”
蕭绾心微微颔首道:“是,本宮明白的。”說罷,蕭绾心從蕊珠的手上接過了雕漆食盒,便獨自進入了圍房之中。
圍房中,春媽媽穿上了一襲白衣,安靜地坐在桌邊,隻是點了白燭照明便了。蕭绾心驟然進入,隻覺得鋪面一陣凄涼驚悚,仿若是踏入靈堂一般。
見蕭绾心來了,春媽媽卻是咧嘴一笑,臉上的皺紋仿佛是破敗的花朵一般,道:“淑妃娘娘,您來了?”
蕭绾心勉強鎮定了心神,旋即溫然開口道:“是,春媽媽,本宮來了。”
但見蕭绾心一指手中的雕漆食盒,笑着道:“春媽媽,今個兒是除夕,明個兒就是新年了。今個兒是辭舊迎新的好時候,若是春媽媽不棄,不如與本宮一同用年夜飯,再一起守歲吧。”
聽了蕭绾心的話,春媽媽卻是嗤嗤一笑,連帶着臉上的皺紋也擠成了一堆:“老身命如殘燭,哪裡還有什麼辭舊迎新的時候,左不過是苟延殘喘,活一日算一日便是了。隻不過淑妃娘娘有意逗老身開心,老身自然願意聽着。”
隻見春媽媽瞧了一眼蕭绾心手中的雕漆食盒,便道:“對了,淑妃娘娘,你給老身都帶了什麼好吃的了?”
蕭绾心含笑上前道:“這些都是本宮吩咐小廚房制來了新鮮菜品。”
說罷,蕭绾心便将膳食從雕漆食盒中取出,道:“您瞧,這是馬蹄羹、清蒸鴨子、雙色豆糕、胭脂鵝脯、靈芝山雞煲、百合片炖豆腐和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菜品不多,還請春媽媽笑納。”
春媽媽微微颔首,溫然道:“難得淑妃娘娘你有心。你知道老身已經年老,吃不得太硬的東西,菜品上也是照顧着老身胃口的。”但見春媽媽眼眸一暗,道,“隻是,可惜了,老身今個兒不想吃菜,隻想喝酒。”
蕭绾心微微一怔,旋即含笑道:“這個自然是有的。”
說罷,隻見蕭绾心笑盈盈地拿出酒壺,溫然道:“您瞧,這是内務府新貢的梨花白,味道是最好不過的了。隻不過,這梨花白初飲時沒有什麼,若是過了一會兒,那股酒勁兒便上來了,悶悶的讓人不舒服。春媽媽若是要喝酒,也得慢點喝,喝少點才是。”
春媽媽也不說話,隻是從蕭绾心的手中搶過了那一壺梨花白,直接對着嘴倒了下去。蕭绾心一個阻攔,卻讓春媽媽硬生生地攔下。蕭绾心無奈,隻得看着春媽媽将那一壺梨花白一飲而盡。
待春媽媽飲完,春媽媽便随手将酒壺丢在一邊。瓷壺觸地,瞬間被摔成碎片。而那瓷壺碎裂的聲音,顯得那麼清晰動人。
“春媽媽……”見春媽媽将那瓷壺摔碎,蕭绾心不由得驚住。
然而,春媽媽卻是毫無顧忌地随手一抹嘴,冷然道:“看起來,老身是吓着淑妃娘娘了。隻是,老身的時候不多了,若是不好好地喝上一壺酒,老身的這一輩子,便當真是毫無留戀了。”
見春媽媽如此言語自哀,加之屋中陳設更是如同靈堂一般,蕭绾心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勉強開口道:“春媽媽,您又何必如此自哀呢?雖然本宮不能過于明目張膽的幫襯着你,可是你到底有本宮周濟着,日子也不算太難――”
“哦?”春媽媽卻是十分不屑,隻是挑眉道,“怎麼淑妃娘娘你覺得,老身隻要一口飯,一口水便能活下去了麼?老身不妨實話告訴淑妃娘娘,老身雖然苟活于世,卻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柱。老身如今的日子,當真是生不如死!”
說罷,春媽媽深深地看了蕭绾心一眼,聲音竟也不由得溫柔了幾分,道:“老身看得出來,淑妃娘娘,您是真心愛慕皇上的。真好,真好,淑妃娘娘您入宮這麼多年,還沒有被未央宮的濃濃夜色玷污,還保留着一份初心,真好。”
蕭绾心讪讪一笑,掩面道:“春媽媽見笑了。”
“不――”春媽媽輕輕地搖了搖頭,旋即道,“隻不過是我活得歲數大的,許多事也能開看開一些。淑妃娘娘,老身相信,你一定會有好報的。”
春媽媽此言便是如同遺囑一般,惹得蕭绾心更是愈加無法接話。蕭绾心隻得給春媽媽夾了一筷子菜,柔聲道:“春媽媽,還請吃一些菜,壓一壓酒氣吧。”
瞧着蕭绾心夾過來的精緻菜品,春媽媽卻是不屑道:“飲食而已,吃與不吃又能如何?隻是,淑妃娘娘――”隻見春媽媽眼眸一暗,更是透露出了幾分狡黠,幽幽道,“淑妃娘娘,你想不想知道仁孝皇後的往事?”
蕭绾心驟然聽聞“仁孝皇後”四字,隻覺得手一抖,夾着的菜品便掉落在桌上。幾乎在同一時間,夜空中突然響起了絢爛的煙花聲。蕭绾心往外看去,正是坤泰殿的方向。想必宮宴已經結束,如今便是煙花慶賀了。
蕭绾心讪讪一笑,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道:“這煙花爆裂地聲音還挺大,當真是驚吓到本宮了……”
“是麼?”春媽媽對蕭绾心的話渾不在意,隻是道,“淑妃娘娘,其實您與仁孝皇後的容貌是有幾分相似的。隻不過,仁孝皇後膽子大,淑妃娘娘您卻是膽小如鼠了。”
蕭绾心默然含笑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盡管本宮與仁孝皇後相似,可也不過是眉眼之間有兩三分的相似罷了,也算不得什麼。說起來,倒是嘉貴妃與仁孝皇後十分相像。”
“哦?”春媽媽略一挑眉,道,“怎的你竟知道仁孝皇後的容貌麼?”
蕭绾心眉心一動,低低開口道:“一來是未央宮中的種種流言到底還是傳到了本宮的耳中;二來,本宮曾經見過一副仁孝皇後的畫像。畫像中的仁孝皇後靜若處子,更是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絕不是人間俗物。若是說本宮與仁孝皇後在容貌上有幾分的相似,也當真是擡舉本宮了。”
“是啊!”但見春媽媽長歎一聲,緩緩道,“仁孝皇後是老身這輩子見過的最美貌的女子了。其實,仁孝皇後是最幸運的。她自幼生長在王侯之家,更是家中的獨女,父母皆是十分疼愛。後來仁孝皇後偶遇皇上,皇上便對仁孝皇後一見鐘情,後來被還是王爺的皇上收為正妃,多加寵愛。身為女子,仁孝皇後當真是做足了。”
蕭绾心也不答話,隻是默然為春媽媽添飯夾菜。
見蕭绾心默然聽着自己的話,春媽媽便似是唏噓道:“其實,若仁孝皇後永遠都是個千金小姐,或許就是要羞煞這世間的所有女子了。若是仁孝皇後隻是王爺正妃,也許也會羞煞天下所有婦人了。”
說罷,春媽媽卻是眉心一動,咬牙道:“隻可惜,仁孝皇後的夫君,乃是一名心機深沉,果敢狠辣的男子。這個男子,為了皇位,可是連弑兄屠弟的事情都是做得出來的。”
“嘭!”隻聽得天邊一聲巨響,便又是禮花絢爛。明亮的火光打在蕭绾心的臉上,竟顯得蕭绾心眉眼陰沉。
春媽媽微微垂下腦袋,冷然道:“仁孝皇後與你一樣,從前都是尊貴人家的千金小姐。隻是,淑妃娘娘您性子寡淡,一向不喜歡與人計較,可是仁孝皇後當年有些富家小姐的脾氣,常常是得理不饒人的。”
春媽媽将自己的手指伸進酒杯,沾了一點酒水,在桌子上輕輕寫了“燕宸”二字,方才低低道:“可是,老身是仁孝皇後的乳母啊,老身怎會不知,仁孝皇後有時雖然任性了一些,但終究還是心地善良的。否則,當年的仁孝皇後便容不下江樂怡生生地奪了寵愛!”
江樂怡,乃是當今皇後的閨名。蕭绾心驟然聽得這麼一句,隻覺得心中一沉,竟有幾分不祥的預感蔓延開來。
蕭绾心微微定神,試探着道:“本宮聽聞,仁孝皇後似乎與當今皇後甚是不睦……”
“哼,何止是不睦?”但見春媽媽嗤嗤一笑,道,“原本仁孝皇後答應皇上納側妃,便是看準了皇上對她沒有二心便是了。即便為了臉面不得不新娶進來别的女人,可皇上的心卻隻在她一人哪裡。”
說罷,春媽媽冷冷一笑,憤然道:“男人麼,有幾個不是喜新厭舊的。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皇上終究還是極為寵愛江樂怡,更是又連連納了好幾房妾侍。漸漸的,仁孝皇後的寵愛也不複當初了。”
其實,蕭绾心一開始便知道慕容景天絕不是專情的男子。
旁的不說,賢貴妃得寵多年,一直不曾失寵。除此之外,徐美人、李昭容、芝選侍、裕更衣乃至是自己,都不過是輪番登場的寵妾罷了。即便自己自認為更得皇上青睐,但也有被廢去位分,逐出宮廷的那一天。
更多的時候,蕭绾心選擇了視而不見。因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而自己對慕容景天的愛也足以讓蕭绾心毀掉自己的一切自尊,隻為了能陪伴在他的身邊。
見蕭绾心默然不語,春媽媽便伸出手,微微叩了叩桌子,這才繼續道:“自然仁孝皇後失去專寵地位之後,仁孝皇後便極為不快。仁孝皇後畢竟是小姐脾氣,有時候便讓皇上下不來台面。”
但見春媽媽冷笑一聲,道:“漸漸的,皇上對仁孝皇後的忍讓也到了極限。有一次,仁孝皇後失手打死了一個寵妾。皇上盛怒之下,将仁孝皇後上刑,囚禁于暴室。”
隻見春媽媽冷笑一聲,旋即道:“淑妃娘娘,你知道麼?仁孝皇後的第一個孩子便是那樣沒有的。”
蕭绾心猛地一凜,隻覺得是徹骨的冰涼。
那個早逝的女子,竟與自己有這般相似的經曆麼?而因為那個男人的失誤,竟讓兩個深愛着他的女子失去了孩子。
見蕭绾心面色凝重,春媽媽不由的癡笑道:“淑妃娘娘,您一向穩重,怎麼這會兒卻沉不住氣了?”
蕭绾心微微收斂了神色,低低道:“這些陳年舊事,倘若春媽媽不與本宮提及,恐怕便在無人知曉了……”
“可不是呢!人死之後,多少秘密便是從此埋入黃土,再也無法重見天日了。”春媽媽唏噓道,“那便是仁孝皇後的第一個孩子了。至此之後,仁孝皇後郁郁寡歡,而皇上知道是自己錯殺了自己的孩子,便也不欲再見仁孝皇後。”
但見春媽媽冷笑道:“至此,仁孝皇後的恩寵算是真正斷絕了。雖然有一次皇上飲多了酒,寵幸了仁孝皇後,可仁孝皇後的身孕也是足足有六個月的時候才被發現了的。”
蕭绾心眉心一動,道:“仁孝皇後竟又有孩子了麼?”
春媽媽微微颔首道:“隻是,即便仁孝皇後肚子裡揣了一個又能如何?終究是無法順利降生了。那個孩子在不足七個月的時候便早産了。因為胎裡不足,孩子沒有保住。這個孩子的死亡,成為了仁孝皇後的緻命傷痛。”
說罷,春媽媽嗤嗤笑道:“再後來,有人便在仁孝皇後的鳳凰宮中查出了巫蠱娃娃,詛咒的正是懷着哲明太子的當今皇後。至此,仁孝皇後百口莫辯,皇上更是與仁孝皇後恩斷義絕。仁孝皇後被皇上扔進了冷宮,從此以後就再也沒能出來。”
蕭绾心眉心一動,低低道:“隻是,本宮聽聞,仁孝皇後仿佛是病逝的……”
“病逝?這樣的話,也不過是哄騙外頭的人便是了!淑妃娘娘,這未央宮裡有幾個女人是真正的壽終正寝的?”但見春媽媽憤憤道,“唯有我自己才知道,仁孝皇後乃是被人施了酷刑不說,更是毒殺而死啊!”
蕭绾心猛地一凜,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遙想自己尚未入宮之時,自己便做過一個極為詭異的夢。
夢中,自稱是仁孝皇後的女子披頭散發,一身皿衣,正苦苦哀求着自己什麼。自己萬萬沒有想到,那時的夢境,竟曾經真實地發生在未央宮中。
那個曾經豔絕天下的女子,終究不過是未央宮中的一縷孤魂了。
天邊的絢爛煙花漸漸暗淡了下去。春媽媽低低道:“仁孝皇後是家中獨女。自從仁孝皇後施用巫蠱被人發現之後,仁孝皇後的母族便是敗落了。如今家裡也是沒什麼人了。而當年仁孝皇後的侍女,當時的芳貴人,也主動去了冷宮,說是為仁孝皇後守靈,從此不再承寵。”
蕭绾心咬了咬牙,雖然有許多話想說,可終究還是啞口無言。
蕭绾心從不會想到,仁孝皇後竟有這般屈辱的經厲。
從前,自己隻知道仁孝皇後乃是慕容景天的結發嫡妻,身份尊貴異常;從前,自己隻知道慕容景天對仁孝皇後十分愛重,所以在仁孝皇後病逝之後,更是寫詩百首以盡哀思。
甚至,從前的自己還一度懷疑,是否因為自己與仁孝皇後眉眼間有幾分相像,所以才得到了那般烈火烹油的寵愛。
原來一切都是錯的。
這“帝後情深”四字,原來不過是一個可笑的面具。它唯一的用途,就是保證帝王家的千古英明。即便仁孝皇後後來葬入霸陵,卻依舊是紅顔枯骨便是是了。自己的孩子沒有了,自己的夫君也再也不願意信任自己。冷宮的生死折磨,慕容景天或許從來都不曾知道。
仁孝皇後就這麼死了,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了。就像是大周曆代後妃一樣,如今的仁孝皇後不過是一個可笑的被供奉在太廟的牌位,以供後人瞻仰。
可是,仁孝皇後自己又得到了什麼呢?昔年的恩愛,随着諸多侍妾的到來而煙消雲散。失寵的同時,更是因為自己直爽性子而失去了夫君的尊敬與忍耐。
最終等待仁孝皇後的,不過是死亡罷了。隻是,這樣的“死亡”竟也是半分尊嚴都沒有。蕭绾心強忍着滿心的不适,回想着曾經夢中見到過了仁孝皇後的身影,卻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不知為何,仁孝皇後的臉龐與自己的臉龐漸漸重疊在一起。
蕭绾心分明看見了,那幅仁孝皇後的畫像,被風吹卷着飛到冷宮之中。突然,天邊爆開了一朵絢爛的煙花。一個火星恰好掉落在畫像上。霎時之間,火光驟起,那畫像連帶着仁孝皇後與自己的臉龐,全部被焚燒殆盡。
春媽媽小心翼翼的看着蕭绾心的表情,不由得道:“淑妃娘娘,老身看到你的表情,便知道你在想着仁孝皇後曾經受的苦。淑妃娘娘,您是好心人。若不是您,老身恐怕早已經被踐踏緻死了。可是,淑妃娘娘,奴婢要勸您一句話――”
隻見春媽媽目光一柔,旋即道:“您是不屬于未央宮的,您終究都會出去的。可是淑妃娘娘,您是被廢黜出宮,還是離世出宮,老身便是不得而知了。您心地善良,上天自會保佑于您。可是淑妃娘娘,您也不要太過好心。畢竟,要在未央宮活下去,便不能有一絲一毫的不忍心和不狠心。”
蕭绾心勉強撐着自己的身子,低低道:“春媽媽,你說,仁孝皇後是被毒殺的?”
“正是……”春媽媽微微颔首,旋即顫聲道,“淑妃娘娘,老身是不成了。老身隻想求您一件事。”
蕭绾心颔首道:“您直說便是。”
春媽媽望了一眼窗外,旋即咬牙道:“我隻知道,當初毒殺仁孝皇後的乃是兩人。其中一人,便是當今皇後。而當年誣陷仁孝皇後施用巫蠱之術的,也是當今皇後!”
蕭绾心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
春媽媽猛地一把抓住了蕭绾心的手,狠狠道:“蕭绾心,我要你替仁孝皇後報仇!我這一輩子就在伺機為仁孝皇後報仇,可是我已經做不到了。蕭绾心!你答應我!你答應我,一定要那個女人皿債皿償!”
這邊蕭绾心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吓傻了,哪裡還聽得進去旁的話?正在蕭绾心愣神的時候,卻是聽到外頭通禀道:“皇上駕到――”
“怎的皇上來了?”蕭绾心隻覺得心口陡然一沉,也顧不得旁的,隻得趕緊迎了出去,道,“臣妾柔儀宮宸淑妃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哦?”慕容景天略一挑眉,聲音陡然陰沉了幾分,道,“宸淑妃,你不是說身體不适會柔儀宮歇息了麼?怎的這會兒卻在這蘅蕪院?”
蕭绾心讪讪一笑,隻得勉強撐着道:“皇後娘娘說讓臣妾抄寫佛經焚化,用以祈福。臣妾心裡頭惦記着這事兒,便在酒醒之後換了清減的衣裳來了寶華寺,想着跟淨塵大師要一份佛經回去誦讀。”
但見慕容景天眉心一動,似是不信似的問道:“哦?是麼?那麼,宸淑妃你可見着什麼人麼?”
這邊蕭绾心還未開口,卻是春媽媽從圍房中出來了。大周原本就忌諱白色,非喪儀而不得用白。如今春媽媽一身白衣白褲,着實是觸犯了慕容景天的忌諱。
果然,慕容景天面色微沉,冷然道:“春媽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般不知輕重!”
春媽媽冷冷一笑,輕蔑道:“皇上,過了這麼多年,您還是沉浸在柔香軟玉中不能自拔。皇上啊,這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隻有您這樣的人中之龍,才知道與諸多女人歡愛的妙處吧?”
見春媽媽的話如此粗俗,慕容景天頓時怒不可遏,厲聲喝道:“放肆!”
隻見春媽媽目光怔怔地走向了慕容景天,嘴裡念叨着:“燕宸,燕宸,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保護不了你,讓你含冤而死。可是燕宸,你放心,我就要來了,就要來到你身邊了。我會把你最愛的丈夫一起帶去。燕宸,燕宸,你可高興麼?”
不過片刻之間,春媽媽便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慕容景天。慕容景天不想春媽媽竟會突然行刺,霎時愣住,更是動彈不得。
蕭绾心見春媽媽竟然膽敢行刺,也顧不得什麼,便立即抽身到慕容景天跟前,硬生生地擋下了這一刺。
霎時之間,鮮皿便浸潤了蕭绾心的衣衫。慕容景天已經,喝道:“绾兒!”幾個侍衛反應了過來,一把便牽制住了春媽媽。
隻見春媽媽怒目圓睜,唾罵道:“狗皇帝!從前害死了燕宸,不知道你以後還要害死多少女人!我就等着,我就在黃泉路上等着你也死了的那一天!狗皇帝!你還燕宸的命來!”
蕭绾心再也來不及多想,猛地一下将匕首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對着春媽媽的喉嚨就是狠狠一刺。
鮮皿噴出,蕭绾心隻覺得臉上一暖,唇邊便嘗到了腥鹹的味道。
那是春媽媽的皿――
隻見春媽媽的身子漸漸癱軟了下去,終于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