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宮宴。
皇後忙得腳不沾地,事事親力親為,力求能讓太後和皇帝滿意。而結果也確如她所願,整個宮宴熱鬧周全。
宮宴結束,使臣先行離開,這一回,皇帝派了一隊禁軍護送。出了刺殺事件,整個京城都戒了嚴。
仁壽宮,隻留下了皇室自家人。
以皇後淑貴妃為首,陪著太後說話。
還有三個皇子以及各位皇子的側妃,綰寧作為皇家未過門的準媳婦兒,也被留了下來,隻不過位置靠後。這樣正好,綰寧悄悄打量誰,也不怕被人發現。
首位上,太後臉上堆著笑容,她一身太後正服,配飾齊全,全套用的頂好的翡翠,看起來雍容華貴。
她對皇後的安排十分滿意,特地拉著皇後的手,誇了好幾句:
“今日你辛苦了,上上下下都是你在打點,哀家看得出來你是用了心的。”
皇後自然是謙虛一番,“母後謬贊了,這是臣妾分內之事,您也是臣妾的母親,臣妾為母親操持,哪有不盡心盡力的。”
這話顯然取悅了太後,太後臉上的笑容又更深了一分。
一旁的淑貴妃,候在一旁陪著笑臉,沒有說話,但綰寧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的鄙視和嫌棄。
前世,自己和淑貴妃也做了幾年婆媳,對淑貴妃的脾氣,不說了解十分也有八分。這人慣會做表面功夫,在皇上太後面前,在皇後面前,在她面前,都是不同的。
淑貴妃的表情,綰寧能猜得八分準。
看現在這樣,怕是已經把皇後從頭到腳批了個遍,對太後亦是頗有微詞。
淑貴妃對太後一直有很大的意見,因為太後遵循禮數,妻妾有別,每次在她跟皇後有矛盾的時候,大都會站在皇後那一邊,就因為皇後是中宮。
皇後能叫一聲母後,淑貴妃隻能稱呼太後。
前世皇帝死後,君策繼位,太後立馬就搬到了群芳殿,這裡面說沒有淑貴妃的手筆,她是怎麼都不信的。
皇後身邊,君恆站得筆直,太後誇皇後,他也與有榮焉。
一旁的君策一直陪著笑臉,卻也沒敢主動搭話。
沒辦法,淑貴妃再是貴為貴妃,在皇後面前,也是側室。君策在君恆面前也得遵一個嫡庶有別。
大家族是如此,皇家更是。
看著君恆臉上的笑容,君策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心中想到幕僚們那個提議,心中做了決定。
大皇子君晟,是嫡子也是長子,若大皇子出來,君恆的身份就尷尬了,到時候他倒要看看,君恆如何自處。
想到這裡,君策一下提起了精神。雖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這對母子變臉,還是沒有失去理智,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
綰寧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嘴上浮現一絲笑容,看君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讓君恆吃癟的法子。再想到最近他們做的安排,還有什麼辦法,能比讓一個能打壓到君恆的人出現更讓人爽快的呢。
更何況那人不僅和君恆有仇,而且那人的存在,就能讓君恆如坐針氈。
君逸離開綰寧不遠,微微一側頭就看到了綰寧臉上狡黠的神色,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也不知道他家的小姑娘又在打算著什麼。不過無所謂,反正無論她想做什麼,他都一律支持就是。
察覺到君逸的目光,綰寧也向君逸看過來,二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一股甜絲絲的意味在二人的視線之中蔓延開。君策一回頭,就看到這一幕,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外加八瓶大陳醋。
心中冷哼一聲:一個大皇子換一個君恆,再換一個君逸,怎麼著他也得把人弄出來推上去。
前頭,太後和皇後說完話,又和淑貴妃說了幾句,雖然正側有別,但是太後也沒有太過厚此薄彼。
皇後把幾位皇子的側妃都叫上前,給太後磕頭。
幾位皇子都沒有正妃,君恆和君策各自有兩位側妃,四人到了太後跟前,齊齊跪下,說了些吉利話。
太後笑眯眯的,囑咐了幾句: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話,四人退了下去。
綰寧起身上前。綰寧是君逸的未婚妻,還未過門,但是看太後的態度,卻是笑意濃了幾分。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綰寧現在是國公府的人。國公府老夫人和太後在年輕時是手帕交,雖然綰寧是幹親,但今日宋老夫人作為誥命進宮賀壽,說起綰寧,無不誇贊,太後活了這把歲數,看在眼裡,知道老夫人是真心喜歡綰寧,自然對她也是另眼相待。
她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坐。”
綰寧也不推辭,規規矩矩的行過禮後,坐到了太後下首的小凳上。
太後看著綰寧,把綰寧好好的打量了幾眼。
笑道:“早上人多,也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嗯嗯,不錯,模樣生得好。今日你祖母在哀家面前,可把你從頭誇到了腳。”
綰寧微微垂眸,乖巧的回答:
“那麼多年,祖母一個人在府中著實有些冷清,如今府裡多了個人作伴,祖母總是高興的,是祖母擡舉我了。”
兩世,綰寧和這位太後都沒怎麼打過交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之前知道要入宮,她也問過君逸,君逸的回話和她的感受一樣,對這位皇祖母,也說不上好和不好。
既然對方隻規規矩矩,那她便隻做到禮貌就是。
太後見綰寧謙遜,語氣卻不卑不亢,沒有盛氣淩人也沒有傲氣,神情冷靜,心中點了點頭: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身份,這樣的長相和性子,配君逸倒也勉強夠格。
太後看向底下的君逸,把人叫了過來,又拉著綰寧多說了幾句。
太後和綰寧說話的時候,皇後和淑貴妃,君策君恆,表情各異。
皇後是氣惱,被吳氏擺了一道,要不然這蘇綰寧就是恆王側妃了。表面上是國公府的幹親,都得了這麼多便利,若入了恆王府,宋淵就算不幫著,也不會去幫對手。皇後想想就覺得不甘心。
一想到吳氏已經死了,皇後還是恨得牙癢癢。心中後悔,之前還是疏忽了,當初無論如何該跟綰寧通個氣才好。
她當時沒跟綰寧說,一是想著女兒家哪裡有自己談親事的理,她貿然說這種事情,顯得目的性太重,綰寧一個姑娘家不懂,但國公府可心裡明白。
她結親是為了結好,不是結仇家,這才搭上了吳氏,卻忽略了一個有野心的人,會膽大包天欺瞞她。
若不是吳氏三人都死了,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還好,有些安慰的是,雖然綰寧沒有入恆王府,而要嫁入逸王府,但是如今逸王多多少少的幫著君恆,也算是好事,想到以前綰寧對君恆的情誼,君逸把接待使臣這件事給君恆,應該是綰寧的功勞。
皇後想到這裡,松了一口氣,看綰寧也越看越順眼。
一旁的淑貴妃卻是跟吃了一隻蒼蠅似的。
當初策王府事件,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不僅讓計劃失敗,還讓君策一度成為了京城的笑柄,若不是君策心理素質好,怕是都擡不起頭來做人。
如果那時候計劃成功,現在哪裡還有君逸什麼事?得了一個國公府,君策一定如虎添翼。
那件事……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那件事之後,君策不願意再多提,但是她私下裡卻是派人去查了的,隻是結果一無所獲。
兩個知情人,一個婆子一個是帶人去的丫鬟,都死了。事情到這裡戛然而止,處處都透著詭異。
若說還有誰知道真相,那就是……
淑貴妃目光看向綰寧,視線裡帶著滿滿的探究。知道真相的都死了,除了…蘇綰寧。
她覺得,如果當初那件事情別有內情,蘇綰寧一定知道具體緣由。
淑貴妃想到這裡,像突然打開了某個關卡,心中暗道:一定要找個機會跟蘇綰寧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麼線索,當初那件事情,她和策王府,都需要一個真相。
蘇綰寧……在這件事情裡,究竟扮演什麼角色呢?
察覺到淑貴妃的探究,綰寧隻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依舊乖巧的回答著太後的問話。
君逸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太後不時也問上一兩句,君逸回答得中規中矩。
這場面看起來,就是長輩關懷孫子孫媳,畫面其樂融融又和諧。
一側的君策和君恆,見著這一幕都表情不太好。
綰寧今日穿的正裝,國公府的大小姐。代表的是國公府的門楣,早幾日前,老夫人就把今日要穿的衣服配飾珠寶全部送了過來。
綰寧當時忙著使臣的事,並沒有在意,今兒一早半夏給她打扮上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一套不可小覷。
前世她是成為了策王妃之後回的國公府,幾乎沒有在國公府住過,也沒有用過國公府的東西。
如今這一身的珠光寶氣,雖然比不得她前世當皇後的時候,但是滿朝文武的女兒怕是沒有一個敢如此穿的。
可見國公府的榮寵盛大。
這一身貴氣,一般的人還真穿不了,綰寧的五官大氣精緻,再配上這一身從容沉靜的氣質,生生的把這一身珠光寶氣給壓住,讓衣服來襯托人。
珠寶錦鍛,把綰寧襯托得貴氣逼人,艷光四射。
早上跟著眾位小姐們給太後拜壽的時候,就引起了一陣的矚目。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這會,君策和君恆,看一眼,驚艷一眼。
君恆心中想著,這般相貌氣質,別說側妃,就是做恆王妃,也是當得的。
前任恆王妃,雖說出自忠勇候府的嫡女,但是跟綰寧比起來,這氣質還是多少差了一截。他總覺得綰寧身上有一種身居高位,且久在高位而養出來的一種高貴之氣。
這種氣質,讓人覺得自己往她旁邊一站,都能眼高三分。
他想到上一回,在鹹福宮後的荷花池見到綰寧,才知道之前的賜婚都是一場誤會,是吳氏和蘇雨瀾搞的鬼,心中無比後悔。
若那時候他能斬釘截鐵拒了蘇雨瀾,那現在站在蘇綰寧旁邊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明明那時候綰寧說了心裡有他,都是因為蘇雨瀾,讓綰寧和自己生了誤會,唉……
都怪蘇雨瀾,騙他魚目混珠,把一個禍害帶進府中,害自己失了皇長孫不說,還失去了國公府,失去了綰寧……
君恆暗自握拳,越想越焦躁。
那個吳氏和蘇雨瀾都已經死了,要不然,他定要好好折磨她們一番,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一旁,君策也見到了君恆看到的那一幕,直接別開了眼。
不停的在心中給自己暗示:一個將死之人,不用看,再忍耐一些時日,蘇綰寧,就是自己的了。
隻是他說了不看,眼睛又不自覺的往旁邊挪,看著綰寧言笑晏晏的模樣,和昨夜裡夢中出現的形像相結合,內心一陣騷動。
他的夢裡,是綰寧一身皇後正服站在他身旁,接受百官禮拜的場景。見過了這一幕,再看看現在的綰寧,他想像不到,還有誰能比她更適合那個位置。
他就不信,一個女子不會對皇後之位心動。
君策又一次目光落在了綰寧身上,又一次看到綰寧和君逸悄悄相視一笑,心中不是滋味,今日禦膳房的菜,為何這麼酸?
太後和綰寧並沒有說太久,綰寧起身行了個禮,退了下來。
綰寧的禮儀做得極好,而且面對太後和皇後淑貴妃在場也絲毫不怵,規規矩矩,半點都不出錯,而且一舉一動做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太後皇後和淑貴妃見了,內心都暗自贊賞。對綰寧的禮儀,半點尋不出錯處來。
見過了皇室宗親,皇後帶著眾人行過禮,才退下。
還沒出大殿,君策君逸君恆三人就被前頭的公公請去了禦書房。
皇後在安排太後宮中事宜,其他人退出了仁壽宮。
綰寧避開人,準備出宮,才剛走幾步,就被人給攔下了。
“貴妃娘娘請寧小姐前往長春宮一敘。”
對方的態度說不上客氣,杜若往前頭擋了擋,一臉警惕。
進宮前,殿下來傳了話的:誰都不用怕,如果有事一應他會解決,萬不能讓小姐受委屈。
綰寧一看,來人是長春宮淑貴妃身邊的管事姑姑,半夏不認識,她卻是認得的。前世為了打壓她,怕她仗著國公府作威作福,沒少幫著淑貴妃給她使絆子。
今時不同往日,風水輪流轉,綰寧半點沒有給她好臉色的意思。
至於淑貴妃找她,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而且對方光明正大在仁壽宮門口來請,無論如何,面子工程是總不會太差。
綰寧沒有攔下杜若,也沒有對管事姑姑行禮,語氣淡淡:
“有勞帶路。”
管事姑姑看了綰寧一眼,微微皺眉,這宮中,敢給她臉色的沒幾個。
“還請寧小姐隨我前去,莫讓貴妃娘娘久等。”
綰寧看她生氣,心情愉悅,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