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晚绛又哭又笑:“為什麼?”
淩央撥開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遇到了叛徒,當時那個據點都被晉軍打下來了,我和小舅舅不過是率小隊照例巡視,不料——”
霍晚绛打斷他:“你是承認,你與他一起率隊出巡過?”
淩央斬釘截鐵:“對。”
霍晚绛這才放下劍,卻上前一步掀開他的衣領,直接查探他左肩傷勢。
一尺長,一寸深,軍用環首刀所傷。
“淩文玉!事到如今你還要向我說謊嗎!”
霍晚绛被他初愈的傷口刺得痛心不已,聲嘶力竭。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騙過她自己了,虎符是證明,他專用的箭是證明,他含糊不清的态度和可笑的說辭是證明,他肩上一模一樣的傷更是。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為什麼!”
“他和匈奴人交手過這麼多回都平安無事,他打得匈奴人節節敗退、聞風喪膽,為何偏偏是和你一起出征就......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薄情,他是你的親舅舅啊!”
“朝中人人都說你再不能容他,唯獨我信了,可如今你卻害得他客死異鄉......淩央,你究竟有沒有心?”
"你一早便容不下他,想除掉他,卻要借我為由打着最荒謬的旗号,你好冷的一顆心,好狠的一步棋。"
淩央驚愕失色:“阿绛,不是我,你不要聽信傳言。”
“小舅舅他隻是失蹤了,誰敢說他死了!我們雖班師回朝,可我留了人馬在漠南尋找他的蹤迹,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我都要找到小舅舅。”
不等他解釋完畢,霍晚绛就再度提起催雪,直刺向他左肩傷處,刺得他不住踉跄後退。
她崩潰大哭:“你還要騙我!淩央,胡天八月即飛雪,就算他沒有死,存活的幾率又有多少......他是你的親舅舅啊,是你世上最後的親人了,你怎麼下得了狠手?”
“早知你是個毫無人性的畜生,我就該讓你死在淮南王府,死在荊州!”
“我這一生的不幸都是因為你!為什麼,我明明回到你身邊了,為什麼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當日親口說過你會殺了他的!”
她急火攻心,手中力度漸大,催雪劍尖已沒入淩央肩頭。
淩央本就有傷,被她下狠手這般一刺,他痛得跌坐在地,不禁雙唇發白,眼冒金星,險些砸向身後搖籃。
“淩央,你這樣冷皿的怪物,不配被愛。”
霍晚绛泣下沾襟,精神錯亂:“我要替他報仇,報仇......”
道道驚雷劈過長安城上方,身後搖籃的小嬰孩哭得越發洪亮,她的父母卻無一人有暇顧及。
親耳聽到她說出無數刺心的話,淩央簡直痛不欲生。
這是她第二回想要殺他。
她說他薄情寡義,不配被愛。
淩央把住催雪劍身,笑容凄慘:“阿绛,我這條命都是你給我的,你想取走,我毫無怨言。”
霍晚绛用力推進:“你以為我不敢嗎!”
汗水濕透了她的後背,她幾乎用盡全力刺向淩央。
“當”的一聲,催雪劍竟是在她手中折斷了,而淩央的肩胛骨也被她狠狠刺穿。
他疼得毫無反抗之力,催雪劍的劍柄一端握在她手中,剩下一截沒入他的皿肉,哪怕是被一箭穿心也沒有這般疼痛。
霍晚绛痛苦地松手。
她極為冷漠地看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搖籃,後一言不發渾渾噩噩地走開。
催雪另外半截被她扔在地上。
她終究沒能對淩央下得去狠手。
明知他是個兩面三刀的冷皿怪物,明知他與所有君王無異,她卻因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舊情,做不到痛下殺手。
六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這麼大的雨,霍晚绛不知去了何處。
孩子的哭聲響徹整個寝殿。
淩央強忍疼痛,咬緊牙關,徒手将肩頭那截斷劍拔了出來。
他悶哼一聲,疼得極近暈眩,卻不忘強撐着起身,小心晃動起嬰兒籃:“朕的小公主,不要哭啊。”
"等母後氣消了,我們一起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