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慶二十四年冬，撫遠大將軍徐世安拼盡最後一力，才瓦解了盤踞在大武北境，那個叫「韃靼」的龐然大物，但是現在——

　　弘武四年的冬天，孛爾吉木帖兒要讓西韃靼回到東韃靼的懷抱！

　　東韃靼的勇士從來不稱自己為「東韃靼」，他們一直堅稱自己就是「韃靼」！

　　隻要西韃靼回來，他們就會再次成為從前那個無往而不勝的神話！

　　韃靼，將繼續成為籠罩在大武北境的陰影！

　　完顏也先和阿悍達怎麼也沒想到，就在他們出門「覓食」的間隙，老巢被曾經的主子，端了！

　　當東韃靼舉兵進攻西韃靼的消息傳來，呂盛梁驟然一驚！

　　這顯然不在他的預想之中！

　　原本羅靖成與他商量的是：讓西韃靼進北境製造混亂，然後北境告急，朝中羅黨趁機舉薦羅靖成鎮守北境，助羅靖成復起，可是——

　　「怎麼會這樣？」

　　東韃靼傾巢出動，想要收復西韃靼，如今遼青兩州自顧不暇，根本無力去阻止！

　　若東韃靼再次收復西韃靼，那麼當年徐世安用生命換來的勝利，還有什麼意義呢？

　　隨著東韃靼這位大哥出動，定州往北的瓦剌和俺答等小部落也坐不住了！

　　不趁機搶一波，這冬天的日子可怎麼過？他們這些小部落隻會放牛羊，可不會耕地織布！

　　「必須出兵東去截住阿悍達，要快！務必防止他與完顏也先匯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衙署裡，就在高珙和呂盛梁他們聚在一起討論軍情時，沈持珏突然從外邊走進來。

　　他手裡握著一份地圖，因手上的傷來不及處理，那地圖也染上了些許的皿跡。

　　見他屢次打斷眾人的談論，呂盛梁面露不悅。

　　沈持珏彷彿沒看見，直接走到桌前，將他連夜描出的地圖往桌上一按，飛快地指著上面的路線說道：「完顏也先現在還在青州，而阿悍達剛從懷谷口退回西韃靼東部，」

　　「……」

　　「如今東韃靼進攻西韃靼，敵眾他寡，阿悍達勢必不敵東韃靼，」他語氣很急，眉間是深深的憂慮，「一旦阿悍達被東韃靼逼出西韃靼境內，阿悍達隻能再往南走——」

　　「……」

　　他手指一點，再次點向懷谷口：「他再往南走，就隻能再次進入遼州境內！」

　　「……」

　　「到時他一定會通過遼州往西，去青州與完顏也先匯合！」

　　「……」

　　「如果他們從東韃靼手裡奪不回西韃靼，那麼，他們必定為禍北境！要在我北境佔地為王！」

　　他一通分析，在場所有人頓時一片嘩然。

　　孟義瞳孔猛地一縮：「沈大人說得有理！」

　　老巢回不去，西韃靼的人還可以往哪裡走？

　　隻能南下，佔領大武北境，才有落腳之地！

　　這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孟義和高珙同時擡頭看向呂盛梁：「呂將軍，如果阿悍達與完顏也先會合，勢必壯大他們的勢力，到時我們想要再剿滅西韃靼，就難了！」

　　被沈持珏搶了風頭，呂盛梁臉上浮上一點不耐煩，但他還是闆著臉，嚴肅地說道：「阿悍達是西韃靼的猛將，東韃靼未必就能在他手底下討到便宜！」

　　「……」

　　「這一切都是最壞的打算，」呂盛梁手指在地圖上一劃拉，「西韃靼也不是吃素的！但是，」

　　這場戰，要助羅靖成復起，如今京中還沒有消息傳來，呂盛梁沉吟片刻，決定先坐視不管：「冒然出兵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沉沉地說道：「如今高珙負傷，不能再上戰場，我們已經折損了一員大將，現在我們先把懷谷口守住，再靜觀事變！」

　　「可是呂將軍，如今東韃靼攻打西韃靼，如果我們此時出兵圍剿阿悍達這一支，那麼阿悍達現在就是腹背受敵！

　　我們何不借力打力？！」

　　沈持珏看著呂盛梁眼睛睜得發紅。

　　「沈大人！」呂盛梁喘著粗氣，上下掃視著沈持珏。

　　他本就不太信任沈持珏，如今沈持珏更是處處頂撞他，讓他更加懷疑，沈持珏來遼州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回京時，羅靖成就再三交代讓他注意沈持珏，所以羅靖成與他商量的計劃，他也隻向孔先生透露了一二，其他人，他都信不過。

　　看著沈持珏，呂盛梁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在質疑本將軍的決定嗎？」

　　他將腰中牌子卸下，往沈持珏面前一丟，一開口，聲音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要不，大帥這個位置，你來坐？！」

　　幾位副將忙開口勸道：「呂將軍，別動氣……」

　　又給沈持珏使眼色：「沈大人……」

　　沈持珏喉嚨一梗，看著他鋒利的視線，像是隱忍著什麼，微微低下了頭：「微臣不敢……」

　　此刻他的順從，才終於讓呂盛梁舒服了一點，呂盛梁撈回腰牌，重重地喘著氣，看著孟義他們，打起了感情牌：

　　「本將軍比你們任何人都想要遼州好！遼州要是丟了，本將軍還有什麼顏面，面對遼州百姓？！」

　　眾人不敢言語。

　　呂盛梁要是真丟了遼州，皇上怪罪下來，他就隻能以死謝罪。

　　所以他想守住遼州，這是真的。

　　但是不想出兵攻打阿悍達，也是真的。

　　京中還沒有消息傳來，也就是說皇上還沒有打算起用羅靖成，所以阿悍達留著還有大用。

　　呂盛梁相信東韃靼不會就此得手，也相信阿悍達會守西韃靼，所以他隻要守住遼州就行了！

　　於是，他沒有採納沈持珏的建議，先機，就此錯失！

　　十月二十八日，阿悍達剛領著兵馬回到西韃靼東部，東韃靼的十萬兵馬，就踏進了西韃靼！

　　西韃靼與東韃靼本就同出一脈，東韃靼打進來時，有些渴望再次回到東韃靼的士兵，甚至沒什麼抵抗，就繳械投降了！

　　韃靼分裂，也不過是六年時間，很多西韃靼的子民，對東韃靼仍懷有極其濃烈的情感。

　　而完顏也先和阿悍達不在境內，西韃靼的軍隊面對東韃靼的兵馬，就像曾經的奴才遇見了曾經的主子，骨頭都是軟的。

　　當還滯留青州的完顏也先，聽到東韃靼端了自己的老巢時，他急忙領著兵馬往回趕。

　　而孛爾吉木帖兒正領著人在那裡等著他——

　　「完顏也先，你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