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番外·京珏篇
第434章番外·京珏篇
燕珏時常會想,如果沒有遇到姜稚京,他可能早就死了。
她就像是乍然闖進他乏味可陳的生活的一抹亮色,突兀又絢爛,讓他這樣腐朽麻木的靈魂,也難得枯木逢春。
他第一次遇到姜稚京時,對方正在被人追殺,情急之下躲進了他的馬車。
很巧的是,那天正是他母妃的祭日,他本是打算在那天了此餘生,但她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姜稚京受了傷,她很機警,也很果決,搶他之前開口故意向他示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明亮生動:「能不能借我躲一會兒?」
她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因為失皿過多,臉色愈發蒼白,像隻脆弱的小獸,「我欠了許多債,他們要把我抓去賣掉。」
她大概不知道,她並不適合伏低做小的姿態,即便口頭上示弱,那股勁勁兒的野心也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
可能是見燕珏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她連借口也找的很敷衍。
燕珏輕咳了起來,同樣蒼白的面容被一抹薄紅覆蓋,姜稚京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是常年浸染才會留下的。
她望著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沒什麼憐憫心地想:
嘖,還是個病秧子呢。
姜稚京傷勢很重,她和她的護衛走散了,這又是在大慶的地盤上,算得上是舉目無親,她連銀子都沒有,隻能厚著臉皮賴在燕珏身邊。
她把燕珏當成了那種沒什麼心機,富有同情心,不知人間疾苦的世家公子,因為他的外表就是那樣溫和無害。
她仗著他心善,肆無忌憚地使喚欺壓他,並且理所當然。
殊不知這是個黑芝麻餡兒的。
燕珏當然知道姜稚京的身份撲朔迷離,她隨意編撰的身世簡直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查驗。
但那又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別人?
之所以會留下姜稚京,大概是因為……她有趣,像荒原乍然驚起的風。
發現對方女扮男裝的身份,其實也是偶然。
那日姜稚京很虛弱,她腹部隱隱不適,但重傷未愈的她並未想太多。
閑暇的時光很無聊,她沒事兒就去逗弄燕珏,他一激動就咳嗽,一咳嗽就臉紅,很不禁逗。
姜稚京對燕珏的身份有過猜測,他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宅院,僕從成群,對他恭敬卻不親近,家裡人從沒來看過他。
她見慣不驚地心想:大概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私生子。
她起身時,燕珏望向她的目光有幾分奇異,姜稚京走出了兩步,聽見他略帶遲疑的聲音:
「你……」
她轉過身,卻見他的臉紅得厲害,奇怪,她又沒逗他,他臉紅什麼?
「怎麼了?」
燕珏抵著唇輕咳,匆促別開了臉,嗓音含糊:「你的衣服……好像弄髒了。」
姜稚京垂眸望去,渾身冷了下來——
她潔凈的袍擺上,沾上了一小片灼目的紅色。
她雖被當成男孩教養,卻也不是對女子的生理特徵一無所知。
她生活在皇宮那樣的地方,為了提防身份被人發現,母後一直暗地裡給她用藥,抑制她的生長發育。
所以姜稚京從未想到,她的初潮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造訪。
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殺了燕珏。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即便是死也要瞞住自己的身份,若是叫人發現了,那可是殺身之禍!
她擡眼看向燕珏,眼裡的殺意一閃而過。
燕珏敏銳察覺到什麼,可轉瞬間那股凜冽殺意就散了,他看到姜稚京氣勢洶洶朝他走來,一把薅起他的衣襟,語氣兇狠地警告他:
「小病秧子,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就死定了!」
她垂眸望著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心裡忽然洩了氣。
他又不知道她的身份,發現了其實也沒關係。
他的身世這麼可憐,若是再因自己的一時善心而喪命,那未免也太慘了。
裝了這麼久的小白兔,突然兇相畢露,正常人都會大吃一驚,然而燕珏隻是直直地望著她,眸光有點發散,良久,才慢慢出聲,很順從地道:
「好。」
「……」
姜稚京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
……
自從那件事過後,姜稚京就不裝了,本性暴露,對他頤指氣使也是日常。
譬如這會兒,她氣沖衝來找他興師問罪:「病秧子你是不是想死?」
燕珏好脾氣地從書裡擡起頭,眼神疑惑:「怎麼?」
「你還敢說?」姜稚京惡狠狠瞪著他,「好端端的,你讓人給我準備女子的衣裙做什麼?」
燕珏恍然,溫吞地笑了下:「我以為你會喜歡。」
姜稚京深吸口氣:「你以為?」
燕珏:「你之前老盯著侍女的發簪,我以為你也想戴。」
她的臉倏然紅了:「你閉嘴!」
他微微偏頭很是不解:「你本就是姑娘,為何不能穿裙子戴首飾?」
姜稚京臉色變幻莫測,最終隻是小聲嘀咕:「你懂什麼。」
最終她還是偷偷換上了那套衣裙,茫然無措望著鏡中的自己。
原來這是她。
原來她也可以這麼漂亮。
「……好看麼?」
燕珏端詳著神色彆扭的姑娘,她緊張地攥著裙擺,耳尖紅紅的。
在對方逐漸暴躁的神情中,他點了點頭,笑著答:「好看的。」
姜稚京輕哼一聲擡起下巴:「那是人長的好看!」她翹起的嘴角有些自得,但很快又落了回去,喪著一張臉,「我還是不穿出去了。」
燕珏默默凝視著她,沒有再勸。
他心想:
隻穿給他一個人看,好像也不錯。
*
女皇身邊多了個男人。
這是齊國近來的新鮮事,眾人紛紛猜測,他們的陛下是不是好事將近?
燕珏從未如此厭煩一個人。
他陰鬱的眸子靜靜望著正在和姜稚京商討政務的柳疑復,默默用目光淩遲了他千百回。
柳疑復神色自若從殿內進來,路過他神色一頓,頷首問好:「四殿下。」
燕珏懶得糾正他的稱呼,慢條斯理地笑笑:「柳大人不覺得自己很多餘麼?」
柳疑復眸光稍有疑惑,很快明白了什麼,坦然道:「不覺得。」
他不顧對方陰沉下來的目光,好心勸告,「殿下與其在這裡生悶氣,不如趁早表明心意,以免錯失良機。」
否則以姜稚京那樣遲鈍的性格,怕是這輩子都察覺不到。
他說完就輕袍緩袖地離開,留燕珏一人在原地,神色晦暗。
回了住處,燕珏冷笑一聲,提筆給沈棠寧寫了封信,讓她把柳疑復勸回去。
其他人的話或許不管用,倘若她開了口,柳疑復定然會產生動搖。
雖然,這封信很有可能被池宴那個狗東西給截下來。
但沒關係,他不痛快,別人也別想痛快。
……
燕珏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的性格極度扭曲,他佔有慾強,嫉妒心重,見不得姜稚京的目光落在旁人身上。
哪怕她多看別人一眼,他都會嫉妒得發瘋!
他有時候甚至想造個籠子把她關起來,讓她隻能依附他而活。
可以她的驕傲,一旦他真那樣做了,就回不了頭了。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怎麼捨得親手毀了這一切呢。
於是他隻能壓抑自己的慾望,將內心的野獸牢牢束縛起來。
但野獸總會有脫籠而出的時候。
近來朝中大臣屢次向姜稚京進言,讓她廣納後宮,擇定皇夫人選,她為這事頭疼得厲害。
燕珏瞧了眼那堆丹青小像,遮掩住眼底的陰暗,溫聲問她:「有中意人選嗎?」
姜稚京橫過來一眼,有些不高興:「怎麼你也跟著瞎起鬨?」她撇撇嘴,眉眼間難掩煩躁,「我看著那堆摺子就煩,他們一個個是吃飽了沒事幹嗎?正事不做,成天盯著這些有的沒的!」
她現在眼裡隻有事業,而且她討厭被人左右,沒有人能做她的主,如果有一天她成親,那也隻能是因為她願意,而不是被趕鴨子上架!
顯然,她以為燕珏也是來勸她的。
他垂下眼簾,語氣平靜地道:「你不想那就不去管,他們又不能逼你。」
姜稚京這才被哄好,翹了翹嘴角:「還是得給他們找點事做。」
燕珏望著她明艷的眉眼,心底陰暗的念頭悄無聲息滋長。
縱使她現在不願意,可以後呢?
倘若有一天她遇到了喜歡的人……
他不願想下去。
溫水煮青蛙固然穩妥,可他時間不多了。
……
「怎麼突然想起喝酒了?」姜稚京有些好奇,「你的身體可以飲酒麼?」
燕珏面色波瀾不驚:「大夫說,我的身體恢復了不少,適當飲酒沒問題。」
「真的?」她眼睛一亮,喜悅溢於言表,「看來那葯果然有用,回頭我再讓人尋些來!」
她興緻勃勃討論著未來,「等你的身體再好一些,我們就出去轉轉,看看大好河山。」
燕珏沉靜地望著她:
真好,她的未來裡竟然是有他的。
他難得自省,覺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十分卑劣。
可他不想一忍再忍。
他喝的很少,姜稚京卻毫無顧忌,她的酒量是不錯的,可也架不住這麼個喝法。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怎麼說我的麼?」她仰著頭,漆黑的眼眸很亮,不知道是不是淚光,「殺父弒兄,逼宮篡位。」
她驀地笑了起來,眼神明亮又堅定,「可我不在乎,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說了才算。」
燕珏沉默而長久地凝視著她:「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就夠了。」
姜稚京眼裡多了幾分朦朧醉意,笑盈盈看向他:「那你說說,我在眼裡是什麼樣的?」
那樣炙熱滾燙的眼神,燕珏心尖一顫,不受控地張開唇:
「你是……姜稚京。」
任何人都無法替代,是他心底不可言說的隱秘。
她愣了愣,然後笑得前仰後合,身子歪歪斜斜:「病秧子,你是不是喝醉了?」
燕珏嘴唇動了動,然後悶悶地「嗯」了一聲。
兩人席地而坐,靠得很近,姜稚京驀地傾身湊過來,呼吸間噴灑著酒氣,還有她身上的香,纏纏繞繞地勾著他。
她的眼睛黑的純粹,白的分明,睜大了眼似要努力將他看清:「病秧子,我突然發現你長得還挺好看。」
「嗯?」他擡起眼和她對視,幽深的眼裡好像起了一層潮濕的霧。
姜稚京輕輕眯著眼,饒有興緻用指尖托起他的下巴:「不,應該說是……俊俏。」
燕珏輕輕笑了聲,聲音低低沉沉,好似蠱惑:「那你想不想親?」
「親……親哪兒?」她磕巴了一下,大概是驚住,眼神又透著幾分茫然,天真無辜極了。
他沒再說話,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她,眼底的霧漾了開,浮浮沉沉,微微上挑的眼尾好似一把鉤子,有種攝人心魄的美感。
她意識已經不太清,但隱約有個念頭閃過腦海:
他好像在引誘她。
而且她確實有被誘惑到。
姜稚京喜歡美的事物,賞心悅目的美麗總是讓人偏愛的,比如……燕珏的眼睛。
她一向行事肆無忌憚的,於是順從心意,拽著他的衣襟朝下,吻了下他的眼睛。
纖長的睫毛顫動時掃過她,有些癢,她愣神的功夫被被扣住手腕,他將她按在身下,反客為主。
但他沒有立即動作,而是懸停在離她寸步的地方,慢悠悠審視她:「我是誰?」
那股幽淡的葯香令她渾身發軟,她難耐地從鼻尖哼出一聲:「病秧子。」
他似乎滿意,吻上她的唇。
姜稚京昏昏沉沉心想,燕珏那樣羸弱,他的吻竟是有幾分強勢兇狠,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燕珏看著安靜窩在他懷裡的姜稚京,她已經睡了過去,手還攥著他的衣襟,眼角含著淚,面頰酡紅,一副任人擺布的姿態。
他本可以趁人之危的。
但他隻是俯身,動作溫柔將那滴淚舔舐乾淨。
惡劣的人難得心慈手軟,他突然想到,要是哪天他死了,這個小姑娘該有多傷心呢。
他自私地想在她的生活裡留下痕迹沒錯,可到底不忍心,讓她困在這裡止步不前。
她應該有更絢爛的人生。
……
姜稚京在躲著燕珏。
就連柳疑復都意識到了。
「你們這是?」
姜稚京語氣有點兇,還有點倉皇:「別問!」
好吧,柳疑復也不是什麼好奇心很重的人。
可他閉了嘴,她又忍不住了,鬼鬼祟祟壓低聲音,一臉難以啟齒:「如果你有個朋友,不小心喝醉了酒,非禮了你另外一個朋友……」
柳疑復恍然大悟:「你趁醉非禮了他?」
「……」
「還不想負責?」
「…………」
姜稚京木著一張通紅的臉:「好了你別說了!」
他斟酌著措辭,緩緩發問:「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是不願意,你能非禮他?」
指不定是誰占誰便宜呢。
姜稚京呼吸微窒:「你的意思是……」
「他喜歡你。」
這個信息不比她非禮了燕珏打擊來得小。
好兄弟居然暗戀自己。
姜稚京一時拿不準要用什麼態度對待燕珏,她也沒想好她對燕珏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在這之前,她確實是把他當最好的朋友。
可好朋友之間會那樣嗎?
姜稚京頭一次覺得自己還挺禽獸。
……
燕珏沒提過那件事,兩人就這麼不尷不尬過了大半年。
轉眼快到燕珏的生辰,姜稚京打算借這個機會冰釋前嫌,她認認真真準備操辦。
燕珏不喜歡熱鬧,所以她也不打算大辦,就熟悉的人聚一聚。
燕珏很賞臉,隻不過看到柳疑復的時候臉色依舊很臭。
吃了完飯,柳疑復識趣地離開。
隻剩下他們二人,姜稚京察覺到氣氛陷入尷尬,摳著手指甲緩緩開口:「那個……你方才許了什麼願望嗎?」
燕珏目光平直望著她:「許了願望就會實現嗎?」
姜稚京下意識道:「那當然!」
就算不能,她也會努力幫他實現!
他唇角輕輕勾起:「那許吧。」
他沒什麼願望,如果有的話,希望她能一直記得他。
姜稚京也一臉認真雙手合十,她以一種十分虔誠的語氣:「希望燕珏長命百歲。」
燕珏偏頭看過去,眸光觸動,有意調侃:「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驚詫地張了一下唇,難得有些急切地道:「那你當做沒聽到!」
他微怔,慢吞吞應了好。
突然,他朝她出聲:「能不能進去幫我拿件披風?外頭有些冷。」
這種事下人去做就好,但姜稚京沒有拒絕,轉身進了門,嘴裡還抱怨著他對自己不上心。
她背過身,燕珏眉頭微蹙,迅速掏出手帕捂在嘴唇邊。
潔白的帕子被鮮紅洇開,他垂眸靜靜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塞了回去。
……
幾天後,燕珏病重的消息終於瞞不住。
姜稚京看到他的時候手指都在顫,燕珏坐在輪椅上,明明離入冬還早,他卻裹得嚴嚴實實,也就襯得那張臉愈發蒼白瘦弱。
那雙黑漆漆的眼眸望過來,她幾乎是哽咽地質問:「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燕珏竟然還笑了一下,嗓音很輕:「現在不是瞞不住了?」
姜稚京迅速走近前,擡起手想捶他,可對這張臉,始終落不下去。
他什麼時候這麼瘦了?
連皮膚下的青筋都清晰可見,瘦的骨頭都凸了出來。
她狀若平靜地在他面前蹲下:「一定還有辦法的,我去給你尋遍天下名醫,一定能治好……」
「阿稚。」他輕輕地喚她,眼神異常平靜,又帶點無可奈何,「沒用的。」
「你閉嘴!」她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咬著牙惡狠狠瞪他,「這天底下大夫那麼多,總有人能夠治好!十個不行就百個,百個不行就千個!」
她的嗓音忽然帶了一絲顫抖,「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放棄自己。」
燕珏看著她眼眶倏地紅了,像是很久以前,少女漫不經心地瞥著他:
「為什麼要死呢?你的仇人還活著,你憑什麼要去死?」
「逃避是懦夫的行為,我要是你,我就活得漂漂亮亮的,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付出代價!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燕珏擡起手指,擦過她泛紅的眼尾,嘆息幾不可聞:「可這次不是我想放棄。」
他有預感,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其實本就是苟延殘喘,隻是因為這麼個人,他才願意多活幾年。
但到底……心有不甘。
姜稚京睫毛迅速地顫動,眼底覆上一層水霧,轉瞬間濡濕了漆黑的睫,她硬生生將淚意憋了回去,神色冷漠站起身來:
「我去將太醫都召集過來,就算是去閻王殿,我也會把你搶回來!」
「不要白費功夫……」他聲音虛弱得被風吹散,她不想聽這些喪氣話,轉身走出幾步,可很快察覺到不對勁。
她驟然轉過身,看到燕珏正在吐皿,鮮紅灼目的顏色將他雪白的大氅染紅,一眼望過去觸目驚心。
她顧不上儀態,狼狽地跑回去:「病秧子!你怎麼了?」
她心劇烈地一顫,冷聲怒吼,「太醫,快去請太醫!」
燕珏攥住她的手腕,艱難地擡眼,緩緩地,他擠出一個笑容:「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一面。」
「都這種時候還管他狼狽不狼狽!」她幾乎破了音,眼淚同時奪眶而出,眼裡不可避免浮現出慌張,「燕珏,你別……」
燕珏想擦去她的淚,可他手上都是皿,他隻能用還算乾淨的袖子給她擦臉。
姜稚京想喝止讓他別動,可看見他顫抖的手,話說不出來,隻能儘可能的將臉貼近他,方便他動作。
「我們等太醫來。」
她握住他的手,近乎懇求,「好不好?」
燕珏深深地凝視她,想要把她這副模樣刻進腦海裡。
他無數次渴求的場景,她的眼裡一心一意隻有他,容不下別人,沒想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唇角彎起,很輕地搖頭:「別哭了,去過屬於你的人生。」
「那你不能陪著我一起嗎?」她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這話聽著可太像是該死的遺言!
她有種某種東西快要從她手中流逝的無能為力。
燕珏隻是溫柔地望著她:「能陪你走到這裡,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話是假的,他其實很不甘心,不甘心止步於此,不甘心她未來會愛上別人。
可不甘心能怎樣呢?
他不能自私地把她困在這裡。
姜稚京跌跌撞撞上來吻住他:「我不想聽……」
他微微睜大了眼,眼裡有訝然,也有釋然。
盡最後的餘力,他溫柔地回應了他的愛人。
太醫匆匆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年輕的女帝正頹然地坐在男人腳邊,她額頭抵著他的膝,眼神有幾分茫然。
良久後,她擡手捂住臉,泣不成聲。
「不是說好的……要長命百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