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他與槍
秦夫人以流著眼淚卻兇狠冷厲的表情轉頭看去。
那兩人倒也不藏著掖著,一個接一個地摘下了面具,露出兩張南港眾人都很熟悉的臉來。
「霍……」
秦夫人瞪大眼,神情從震驚變成怨憎連一秒都不到,「好!好!我好心好意請你們兄弟倆來參宴,倒是請來了兩條毒蛇!」
「秦老夫人顛倒黑白的能力還是這麼厲害,先把我妹害成那樣,現在倒是把賠罪說成你們的施捨了?」
穿一身藍色西裝的霍老大把那隻白色面具側扣在頭上,笑眯眯地一隻手指拎著槍,道:「還有,我們怎麼會是毒蛇呢?你不要欺負玉洲來的客人不知內情啊——但凡拎個南港的來問問都知道,我們霍家兄弟不都是給你們秦家人當走狗的嗎?現在頂多算是走狗想咬死主人——但誰讓你們先在狗糧裡下毒的呢?說出去誰都覺得你們過分啊是不是?」
「你們說是不是?」
他拎著晃悠的槍到處指,所指之處無人不是退避三舍滿口稱「是是是」。
男人於是滿意了,對著秦夫人優雅攤手:「你看看,大家都這麼說。」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秦夫人一手半抱著秦悟,冷眼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我要保證不死妖小姐的安全,你們……」
霍漁聳聳肩,卻話沒說完,便毫無預兆地擡手點射。
驚叫聲裡,彈孔再次打在了一個保鏢腳前:「誒別當我是瞎子啊,都讓你別再上前……」
砰——
又是一聲槍響,伴隨著霍漁一個跳腳閃開的光速動作。
白煙在地面緩緩消散。
霍漁低頭看了一眼,再緩緩擡頭,多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過去。
被兩個保鏢的腿擋住的秦悟不知何時被暴露出來。
他靠在秦夫人的臂彎裡,左手還釘著那根銀叉癱放在一旁,右手卻端著一把手槍,正對著霍家兄弟的方向。
低低悶悶的笑聲響起來。
眾人小心而暗藏驚駭的視線中,秦悟一邊笑一邊用拿槍的手撐著地面站起來。
「你不會以為,隻有你帶著這個玩意兒吧?」
秦夫人小心翼翼隨著站起來,同時看也不看地厲喝道:「把他們都抓起來!」
人群之中,近十個傭人突然湧到了霍家兩人身側,朝秦家的保鏢迅速衝去。
「站住!」
就在兩撥人即將打在一起的時候,秦悟再次出聲。
霍漁微微眯眼,也同時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這邊的人也頓時停住了。
兩邊就這麼僵持著。
而秦悟在他母親的眼淚中,舉起那隻插著銀叉的手,向著葉空攤開。
他對著她笑起來,另一隻手裡的槍緩緩對準了溫璨,道:「你過來給我拔掉,我就什麼都不做。」
不遠處霍漁無聲擡手,槍口同樣對準秦悟的頭顱。
可他卻視而不見,即便他媽立刻驚呼著擋在了子彈會打來的方向,他也彷彿毫無所覺似的:「過來。」
葉空無聲注視著他,與溫璨相握的手指微微一松,卻剎那就被死死地反握住了。
少女微微一怔,用餘光瞥了一眼,卻被男人輕鬆往後一拉,同時溫璨鬆開他的手往前走去:「我來幫你拔。」
男人攤開手,向槍口走去。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站起來過了,許多人腦子裡那個高不可攀卻又溫潤如玉的形象早就漸漸淡去。
但此時此刻,在場的玉洲人看到這道身影,無一不感到了久違的、熟悉的,裹挾著仰視與距離感的壓迫。
他身量高而挺拔,肩夠寬腿夠長腰也窄因此穿什麼都像衣架子。
因為腿長步子大,姿態舒展隨意,因此他走路的時候往往速度快而無聲,怎麼看都覺得優雅貴氣無出其右,還有獨一份的無攻擊性的溫和。
——就是這樣的溫璨,曾經無數次以模糊的側影偷拍、遠景偷拍,而在黃金城論壇登頂「最想要的男人」榜單。
——曾幾何時,玉洲的二代們僅僅是看一個影子就能認出是他。
而此刻,這道身影再度出現了。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攤開手,修長指節到手掌手腕上全是淋漓如溪水的皿。
溫柔微笑的嘴角嵌著狼狽的淤青。
高定的灰色西裝布滿了被碎片紮出來的破口,領帶早就扯到一邊,內裡的白襯衫也淩亂至極,同樣染上了斑駁的皿跡。
他就這樣走向秦悟,走向槍口,依舊隻是走在開會的路上一樣從容隨意。
——這畫面簡直讓在場的玉洲人產生了一點自己是在做夢的錯亂感。
「我沒出現幻覺吧?溫璨原來是個瘋子嗎?」
幾不可聞的喃喃自語裡,葉空恍然瞪大眼,驀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攥起的拳頭卻隻是擦過了男人的西服下擺。
溫璨已經以看似溫和實則極快的速度走到了秦悟面前:「既然是我女朋友傷的你,自然該由我來收拾爛攤子,對不對?」
比驚叫著上前的秦夫人更快一步,溫璨握住了銀叉的手柄。
秦悟竟也沒有躲,隻是看著他,屈起手肘,槍口對準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霍漁!!!」葉空爆發出一聲幾乎破音的厲喝。
「喂阿悟別無視我啊!」霍漁擡著槍大步上前,「你要是開槍的話——我是不敢直接崩你頭,但崩你腿崩你肚子我還是敢的。」
「霍漁!!」這一聲充滿了憤怒和咬牙切齒。
葉空大步往前:「秦悟你要是敢開槍,我一定把你秦家所有人殺得一個不剩。」
「你好大的口氣!」秦夫人怒不可遏卻不敢分神地緊盯著不斷逼近的霍漁。
而在他們之外,秦家的保鏢和霍家帶來的人再次緊張地對峙起來。
在場的看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有膽子小的已經悄沒聲的溜走了,卻還是相當大的一部分還在戰戰兢兢看熱鬧。
眼看風暴將起。
而風暴中心,溫璨卻隻微微一笑,一步上前,低頭,用眉心抵住了槍口。
「來啊。」
他說:「你要是真敢直接殺了我,倒也比拿我來威脅她顯得有種一點。」
「沒用的孬種。」
溫璨笑聲溫和,卻在剎那間握緊那根銀叉,猛地往外狠狠一拉——
更多的皿噴濺而出。
秦悟猝不及防發出慘叫的同時陡然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