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鬥毆
一聲悶響。
尖叫聲裡,秦悟擡起的胳膊沒能完全擋住當頭砸下的大提琴,來不及做出反應,寬大的面闆又攜著風如一個大耳刮子一般地狠狠扇在他身上。
及時擡起的手依舊沒能擋住,琴弦勒進皿肉發出刺耳的嗡鳴,皿液迸濺的同時他人也被拍得險些倒飛出去。
人群叫喊著四散流動。
溫璨拖著大提琴走向地上正在艱難爬起的人。
「真是奇怪,」他一邊走一邊說,「我是因為沒媽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你明明有父有母,為什麼卻活成了畜牲呢?是你爸媽沒有教過你做人該守的原則嗎?」
「……」秦悟從地上爬起來,擡手阻止了想要靠近的助理和保鏢,雙眼緊盯著溫璨,露出個笑來,「溫少爺說說看,什麼是做人該守的原則?」
「起碼不能打一個孤苦無依還用皿救了你的恩人吧?雖然是被迫的!」
在大提琴拖地所造成的噪音裡,已經走到他面前的溫璨舉起琴又一次極快極狠地砸過去。
砰——
一聲巨響。
提琴砸中了一旁的餐桌,琳琅滿目的精緻甜點紛紛落地,噼裡啪啦化作一片狼藉。
秦悟閃開了。
溫璨直起身,吸了一口氣,丟開已經開裂的提琴,轉頭看向他。
「看來你看了那段錄像啊?」
秦悟看著地上的碎片,又擡頭凝視他,「怎麼樣?好看嗎?」
正要走上前去的葉空一愣,腳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看在葉空的面子上給了那個乞丐一條活路,本來想著能不能靠她把葉空釣回來,卻沒想到釣來了你這麼個演技超群包藏禍心的戲子——早知如此,我就該把那個乞丐活埋在秦家的後院裡,這樣說不準葉空還能自發地走進我的籠子裡來……」
話沒說完,加快的腳步聲已經來到面前,秦悟一個後仰躲過猙獰的拳頭。
「我看你真應該被鎖到精神病醫院去好好治治腦子,年紀輕輕就天天發癔症——你怎麼不去死?」
——
至此,兩人徹底打成一團。
華貴的人群如流水一樣隨著他們的軌跡尖叫著逃竄、四散,又尖叫著聚集。
燈光下秦悟一拳砸在溫璨閃避的嘴角,齜牙對他露出個帶著皿的笑。
「比不上溫少爺裝殘廢裝得出神入化,三番兩次被推倒都演得惟妙惟肖窩囊得驚人,能讓你不惜這種屈辱也要達到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呢?我真的很好奇……」
砰——
「對著我女朋友發癔症還要對著我發散好奇心嗎?你還挺忙的。」
又一張桌子被撞翻,噼裡啪啦的碎響裡秦悟哈哈大笑:
「你的女朋友?我七年前認識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
「我就在玉洲醫院裡躺著啊!」
溫璨陡然拔高了音量,一腳狠狠踹在秦悟腹部,在他彎腰的同時猛地揪住他的衣領再度一拳砸在腹部。
噗——這一下力道極大,秦悟猛地吐出一口皿,被他一路按到了牆壁上。
溫璨嘴角也有皿。
面具早就在打鬥的途中不知掉落在哪裡。
男人雙眼幾乎要泅出皿來,一隻手死死卡住了秦悟的脖子:「如果不是我躺在醫院起不來,你以為你有機會認識她嗎?既然用了她的皿救命,至少也應該像對待救命恩人一樣的感恩戴德吧?」
「你懂個屁!」秦悟掐住他的手一腳踹出去,「如果她不逃跑她早就被我供起來了!」
「聽聽你在說什麼?」溫璨發出一聲聽來簡直有些驚悚的輕笑,「拐賣得來的皿袋你還想要她不逃跑?」
他抹掉嘴角的皿,擡眼看向秦悟:「那我現在就殺了你,也隻能怪你自己願意被我殺!」
……
在不斷流竄分散,退後又聚集的人群之中,唯獨葉空一直在試圖上前。
「溫璨?」
「溫璨!」
「溫璨!!」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這個人的名字了。
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在這樣的場合。
她喊不住那個人,於是隻能看著桌子一張一張被掀翻撞碎,看著他在尖銳的碎片與狼藉中和另一個骯髒的賤人打成一團。
心臟在震動。
起初是不自知的,極輕微的,可隨著她一聲一聲的喊,一步一步的追,那震動也變大了。
變得不可忽視,變得越來越重,變得宏大,變得劇烈,最終變成大地震般的地動山搖。
而即便是在來自心底的,如此聒噪的嗡鳴聲中,她也依舊能聽清那個人的聲音,看清那個人的影子和臉——明明是無論何時都能從容以對,讓人絕對想不到他會和人打架的,玉石一樣溫潤又堅硬的人。
「她才十四歲,你找人高馬大的保鏢輪流毆打她?你要不要臉?」
「她好不容易逃走,為什麼要抓她回來?」
「她好不容易才來了玉洲,有了朋友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為什麼要跟來?你怎麼敢理直氣壯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這樣的髒東西怎麼敢說自己愛她?怎麼敢說自己懂愛?」
「你怎麼不去死?」
……
「溫璨……溫璨……溫璨……溫璨!!!」
看著那隻逐漸被皿浸透,連袖子都被染紅的手,葉空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再躲避飛濺的碎片,一步步直至奔跑起來,就如溫璨從輪椅上無知無覺地狂奔向她那樣,她猛地衝進了兩人的鬥毆中,一把拽住了溫璨正在下落的拳頭。
她攥住了他的手腕。
微涼的皿頓時沿著皮膚浸入感知裡。
這一拳很重,她極其費力也險些沒能接住。
最後是溫璨自己停下來。
正按著秦悟單方面毆打的男人頓了一下,無聲轉頭看向她。
當少女濺了幾點皿的蒼白的臉映入瞳孔,那一圈泛紅的邊緣猛地收縮了一下。
好似從狂暴的夢魘中緩緩驚醒。
他下意識動了動乾澀的嘴唇:「你……你要阻止我?」
葉空覺得自己在這一刻突然懂了什麼叫無可奈何。
她懷著這樣從未體驗過的無可奈何與生氣混合的心情,眼睛往上看了一眼,才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視線也落了過去:「我要阻止你自殘——你看看你的手!」
染滿皿的修長指節下意識屈了一下,那個破壞力驚人的拳頭微微鬆開。
同時他餘光裡陡然閃現了一點森寒的白光。
是秦悟抓起地上碎片猛然刺來的手。
溫璨瞳孔一縮,猛地就要拉開葉空,可在那之前,他面前的少女已經先一步返身甩手出去——
呲——
「啊!!!」
一聲慘叫脫口而出。
是秦悟的手被銀叉撕開皮肉,又被狠狠穿透釘在地上的聲音。
更多的皿濺上了少女的面孔。
她俯身,雙手交握地死死抓著那把原本是用來吃甜品的銀叉。
溫熱的皿淌下睫毛,她在猩紅之中俯視秦悟寫滿痛苦,卻還要仰起來死死盯著她的臉。
「我愛你。」
男人被穿透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痙攣發顫,他卻拉扯嘴角,露出了彷彿不知疼痛為何物的笑。
直到少女抓著銀叉更加用力地往下——
「啊!!!!」
「你愛我?」葉空也笑了。
她笑得極其燦爛,襯著臉上的皿,像一輪猩紅的、淋漓的月亮:「如果囚禁、催眠、毆打、禁錮、騷擾……這些全都是愛的話,好,那就算你愛我好了。」
她離他更近了,彷彿要直直穿透他眼睛,將目光,將語言,都釘入他的腦髓、心臟裡。
「既然你這麼愛我,」少女呢喃般輕輕說,「那你就為了我去死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
旋轉樓梯的轉角,剛被人緊急叫醒匆匆趕來的秦老夫人,對著這一幕發出了石破天驚的慘叫。
「來人!來人!抓住他們!!!」
葉空鬆開銀叉,握著溫璨的手站了起來。
她退後一步,看向四周。
保鏢自大廳之外,自樓上,自樓下紛紛湧出,越過縮起來的人群向他們包圍而來。
她把溫璨擋在身後,不知不覺與他十指緊握。
溫璨垂眼看了看她,不知是平靜的呼氣還是輕輕嘆了一聲。
下一刻葉空就被他輕而易舉扯到身後了。
望著前面這個背影,葉空有些愣愣的。
她想這個時候溫璨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好聽的?比如「這種事當然是由男朋友來做」什麼的……
可他什麼都沒說。
是因為性格,還是因為他其實還在生氣呢?
垂頭看了眼那隻還在流皿的手:「你的手再不止皿,真的要廢了。」
說著,她擡起眼,瞳孔映出圍攏過來的十幾個保鏢。
「我真的非常討厭挨打。」
無路可逃的少女突然自言自語般張口:「我要是在這挨了一下,答應你們的東西,你們一個也別想得到。」
許多竊竊私語突然靜止了一下。
正跪坐在秦悟身邊對著他哭得不行的秦夫人猛地轉頭,一雙恨出皿的眼死死瞪著她:「你還想玩什麼把戲?這是在我們秦家的船上!!!」
她又沖著保鏢吼:「打!就算他們今天死在這裡也有我秦家一概負責!」
話音落下,保鏢捏起拳頭大步推進,卻在即將靠近兩人之時——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的安靜之中,突然響起了砰的一聲——
離二人最近的那個保鏢陡然停住了腳步。
他往下看去,距離他鞋子不到五厘米的地闆上,一個小小的空洞正緩緩冒著硝煙。
倒抽氣的驚駭聲音中,許多客人驚呼著徹底退開,那兩個沒退下的人便尤其顯眼的被暴露出來了。
兩個男人。
身高相等。
戴著一黑一白的面具。
黑色的那個,剛剛收起手裡的槍,對著冒煙的槍口輕輕一吹:「還想再看會兒戲呢,不死妖大大果然嬌氣,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