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上將於文——」
一騎奔馬的將軍,在硝煙中橫刀立馬。將軍身後,是最後一批守蜀的士卒。若連他們也輸了,隻怕整個蜀州,乃至江南之地,都會徹底陷入泥潭中。
「常勝中計矣。」
「奉小軍師之策,困殺北渝伏龍!」
成都外,四面八方都是怒吼的聲音。棋差一著,隻不過心急了一步,被算計後的常勝,已經鋌而走險入了成都。
偌大的成都,在蜀軍連番埋伏之後,已經成了牢籠。
「小軍師,是西蜀上將於文……蜀軍已經圍過來了。」
常勝摘去發冠,有些失神地坐在成都內的石樁上。
「跛人何其可怕,知我的心思,知我拚命想要攻入成都……還有那位西蜀上將於文,我原先以為,他已經是個屍人了,不曾想復醒之後,成為了那些蜀卒的軍魂,使蜀軍重新燃起了鬥志。還有那些守土的成都兒郎,竟這般的悍不畏死。」
「小軍師算無遺策,隻不過……」
「輸了便是輸了。」常勝嘆著氣,「算是時間滿一些,我或有其他計策,無需兵行險著。但閻辟你也知,這些年連輸幾場,老世家們已經蠢蠢欲動了。」
「小軍師,不若收攏兵力,擇一門殺出成都!」
常勝搖頭,「蜀人既已布計,我安有逃生的道理。」
擡起頭,常勝隻見著,在極快的時間內,那位西蜀李柳已經帶著人馬,徹底將他們圍死。甚至動用了投石車,床弩,火罐……追隨入蜀的百戰老卒,頃刻間戰死過千。
「小軍師,大喜!」正在這時,一個滿臉塵煙的裨將,急急走了過來。
「我先前在前方廝殺,見著蜀軍悲哭,那位西蜀上將於文,如袁侯爺一般,已經枯身而亡。不若趁著敵酋新喪——」
沒等裨將說完,常勝仰頭大笑。笑聲裡滿是悲涼。
「於文一死,吾再無活命的機會。蜀人最重袍澤之情,哀兵一起,定要殺我洩憤。」
「閻辟?」
「小軍師,閻統領戰死……」
常勝閉了閉眼,重新坐了下來,孤獨地坐在硝煙與戰火之中。旁邊的蔣嫻伸手,輕輕將他握住。
「請伏龍小軍師赴死!」整座成都,都是蜀軍的怒吼聲。
常勝一聲凄笑。
不多久,排山倒海淹過來的硝煙戰火,將他們瞬間吞沒。
……
「回首長陽,誰念他鄉孤臣。魂落成都,且化作幾聲孤雁。」說到盡處,東方敬聲音越發枯啞。
「我西蜀上將於文,以將死之身,將常勝永遠留在了成都。我亦惋惜常勝之才,送去那下冊的《清平錄》,也使他心有寬慰了。」
旁邊幾人,以常逢春為先,眼圈已經發紅。他沒有矯情,沖著東方敬跪下,拜了三次。
「戰爭使然,我小叔父別無選擇。但先生相贈清平錄,了卻小叔父心願,卻是一樁大義。某常逢春,替小叔父常書拜謝先生。」
「起來吧。」東方敬笑了笑,「你如此識禮,不管是陛下,或是你父王,或是我這個跛人,突然都覺得放心了。」
常逢春聽得明白,東方敬的意思,是他會循著自家父王的意志,不起爭霸之心,以免讓整個中原又陷入刀兵。
站在殿外的幾個年輕人,也同樣聽得明白,在看向東方敬之時,越發地拜服。
「瞧著我這腦袋,當真是老了許多……殿下,南弓王已經回京了。」似是想起了什麼,東方敬再開口。
「我叔父回京了!」
「正是,南弓王替陛下巡守江南,今日剛好回京……約莫是要入宮了。」
徐橋大喜,忍不住擡了頭往遠處張望。
認真來說,自家父皇有三個異姓兄弟,都封了王爵。一是小侯爺徐陶,追封忠義王爵,平封一等護國公,民間習慣稱為「袁公爺」。
另一位司虎,則很簡單,封天下無敵王。
最後一位便是族中叔父徐長弓,封南弓王,領驃騎將軍之職,主要巡守江南一帶。
「殿下!」
正當徐橋想著,突然間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急急再擡頭,才發現在禦道前方,一襲著甲的人影,正邁著虎步踏來。
人影不高,約莫還有些矮,但渾身散發的殺伐氣,足以讓一眾的後輩們,心生敬重。
許多人都知道,當初的南弓王,是一個瘦弱的小駝子,但在拜陛下為族兄後,便開始逆天改命。當然,在多次的沙場上,南弓王立下赫赫戰功。特別是那一輪拒北狄時,皿守望州,那位北狄的谷蠡王,便是被南弓王連珠三箭射死的。
「叔父!」
「徐橋見過叔父!」
「我等拜見南弓王。」
「哈哈,無需多禮,且起且起!」
人群中,常逢春偷偷擡頭,往前多看了兩眼。以前雖有照面,但他一直很好奇,這位獨眼單臂,且原先還是個駝子的人,居然能在亂世中逆天改命。
「先生也來了。」回頭見著東方敬,南弓王急忙行禮。
「你這傢夥。」東方敬笑起來,眼色裡滿是欣慰。
「長弓,江南一帶的巡守,如何了?」
「無事發生,連**也不多一個。我與我兒徐璋,沿江循了多日,未見任何不妥。不過請先生放心,我自會多多留意。」
「徐璋小子……咳咳,該十七了吧。」
「確是,教習箭法之時,也會串連珠箭了。」
東方敬越發感慨,伸出手,緊緊握了握面前的南弓王。
「長弓,這次回了遲些再走,陛下已經下旨,好多的老兄弟們都會回來,大傢夥同聚一場。」
「先生,我正有此意。」
像自家族兄一樣,徐長弓單臂推著木輪車,幫著東方敬遮好被褥。
「叔父,這次回了教我箭法可好?」徐橋期待開口。
一眾的後輩們,也期待擡頭。
站在他們面前的,可是天下第一神箭徐長弓。
「自然可以。我大蜀的兒郎,便該多習刀弓,好上陣殺敵。」徐長弓笑道。臉龐上,依舊帶著與生俱來的一份憨厚。
「對了殿下,你們這些娃兒——」
「叔父,我們在聽先生說史。」
「殿下,此舉甚好,既如此,不若讓先生繼續說吧。」
吳松立在一旁,急忙拱手行禮。
「拜見南弓王,先前小伏龍的人物紀,東方先生已經說完了。若南弓王想聽,不若也選一人。」
徐長弓搖了搖頭,看向了東方敬。
「天下都知,我向來聽小軍師的。不若問問東方小軍師,想聽哪位故人的。」
陽光下,東方敬微微擡頭,原本渾濁的眼睛裡,有了一絲神采。
「此一人,如天上仙下凡,助陛下,助我西蜀,奪得了江山。即便在後來,創建的將官堂,亦使我西蜀人才輩出。留下的軍記政略,亦使我大蜀沿用至今。」
「此一人,勝十萬雄兵。」
「吾師,賈文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