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折騰
「我怎麼會知道?我都快擔心死了,你不僅身體病了,連心也病了。痛苦總會過去的,太醫的葯不是很對症嗎?等你好了就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去。你為什麼不安安心心的養病呢,為什麼非要折騰那些虛幻的事呢。」
「不是我折騰,就是有人告訴我的,昨夜你不知道麼,啊。就是你去吃飯的時候,有人告訴我的,她說的什麼你知道嗎,她說是你害我。」
曼珠的臉頓時變了,她激動的上前步:「你真的瘋了。是病到幻聽了,還是得了妄想症了。我害你。我為什麼害你,這個家誰對你最好你不知道?!你。你……」她指著曼琳眼淚流了下來,「好,你說我要害你,誰說的,我又是怎麼害的你,既然害了你為何還要在這裡伺候你呢。最要緊的你又什麼好讓我害你的?!你說!!說呀!」
「珠兒!」淩柱起身拉住失控的大女兒,「別激動,你妹妹現在病著,她誰都懷疑,不是針對你。」
曼珠不言語盯著曼琳看,後者也哭了,她用手臂壓著自己的眼,模糊不清的說道:「我也不信呀,你對我這麼好。可為什麼我會做那樣的夢,為什麼真真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是你害我呢?」她說著忽然又痛呼起來,捂著肚子慘叫道:「啊!!又開始了!!定有什麼在裡面!!阿瑪,阿瑪,救救我呀!」突發異變,屋裡頓時又亂作團。
待切都平靜下來已經過去個多時辰。淩柱疲憊不堪的坐在書房,他支著頭眼裡蘊著淚,如月沉默的坐在旁聽著莊西涯在詢問再次被請來的任太醫。
「您確認不是外傷,也沒有任何中毒的可能嗎?」
任太醫篤定道:「沒有。」
「那麼有沒有可能有人改了您的方子?」
「嗯,我查過方子了,沒有問題。」
「那您看過這個嗎?」說著他從袖子裡拿出些藥渣,「能檢查下是否和方子不同。」
如月聞言吃驚,連淩柱也擡頭看過去,任太醫卻點意外的反應也沒有,他接過藥渣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沉吟了下道:「我隻能說這裡面沒有下毒。」
莊西涯也沒有質疑對方,而是陷入了沉思。任太醫對淩柱道:「大人,格格現在很虛弱,她失皿太多,你要多加照應。嗯,我的意思是說,如有可能最好是您親自煎藥喂葯,或是讓絕對沒有可能傷害格格的人來做這些事。」
「您這是什麼意思?」淩柱非常驚詫。
任太醫淡淡道,「不過是個在宮裡待的久了的大夫對病患家屬的提醒吧。」
莊西涯認同道:「任太醫說的對。叔遠,這件事你就這樣辦。哦,大格格她就暫時不要再照顧病人了,你辛苦些,再讓她的母親來照應。特別是煎藥喂葯定要用可靠的人。」
如果說任太醫的建議和莊西涯的話讓如月感到意外,那麼淩柱的反應就讓她驚訝了。這位慈父在聽到大女兒被人懷疑後,居然大發雷霆。他在屋中踱著不聲稱絕對不相信曼珠會做出這種事,甚至說是曼琳在病後胡言,他是相信謀害的存在,但兇手絕不是家中的人,他還建議好友去查查那些嫉妒自己的同僚,甚至是分了家的兄弟們。等他咆哮完了,莊西涯隻淡淡的說了句:
「我沒有說就是大格格,隻是叔遠,為什麼吃了葯後本有起色的格格又會再次犯病。」他看了眼任太醫,後者道:「嗯,我的葯雖不能根除,但也不會間隔這麼短的發作。」
莊西涯又道:「若不是有人在此期間動了手腳,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的。雖然不曉的這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有點是肯定的,兇手就是能接觸到格格的人。也就是說就是你們府上的某人做的此事。除了你,我和任太醫誰能脫得了嫌疑?」
淩柱聽完頹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如月聽莊西涯並沒有將自己排除在外,心中暗道:原來也在懷疑我。是因為我們兩家長輩要結親,我身份特殊的緣故嗎?
如月正想著,又聽莊西涯道:「如月格格,您是不是同曼珠格格和曼琳格格的關係並不好。」
如月呆了呆,反問道:「這話怎麼說。」
莊西涯道:「你們兩家的關係特殊,就我所知叔遠和令堂平日是多有接觸的,但作為女兒的你們走動的未免也太少了,聽說您跟耿府的格格,張府的小姐來往密切。不是遊山玩水就是在家筵宴。對於兩個即將做你姐姐的人卻幾乎沒有往來難道不值得奇怪嗎。隻能有兩個解釋,是你不希望你母親再婚,所以對他們冷漠。是你和他們性格不投,所以不來往。您是哪種呢?」
如月眨了眨眼看著笑得點也不玉樹臨風的莊西涯,驚愕過後嘆道:「大人希望我說是哪種呢?」見莊西涯不答,她道:「我發覺您對我家了解的還挺多的,為什麼呢?」
莊西涯聳聳肩道:「琅如月,琅濟蘭還有令堂哪個都是大名鼎鼎啊。」
如月做出恍然的表情道:「原來如此。那我可以肯定的說。我沒有和兩位格格關係不好,您既然是淩柱大人的好友,對他的動向如此了解,合該更清楚兩位格格的情況,他們不像我是個大閑人,平日總是很忙的。否則我也不會在郡主的宴會上結識她們了。今年又要選秀,我們個都在準備哪裡能有時間呢。所以並非我冷漠。是大家因為各種原因遇到起的機會很少。不知這樣解釋,您滿意嗎?」
莊西涯聽完點了點頭,並不答話,此時任太醫向淩柱辭行,淩柱再道謝,如月見狀便也告辭。莊西涯也沒有留人。如此淩柱就親自送他人出了府。
待淩柱回去後,如月才鬆了口氣,她回望這座宅子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曼琳為什麼會說曼珠是兇手呢,誰給曼琳說的呢,曼琳的病是怎麼回事,莊西涯竟在懷疑自己……正出神的想著忽聽有人道:「琅格格。」
說話的是任太醫,如月見他未走臉上顯出幾分不自然來。她不好意思道:「您還沒走啊。可是有事?」
任太醫捋了捋鬍子,微微笑道:「老夫也就是有幾句話想跟格格說。」
如月難掩詫異,心說難道還有什麼話得避諱著淩柱,曼琳的事另有隱情?
「您請說。」
「距上次老夫為琅侍衛看病也有幾個月了,在宮裡偶爾也會遇到。近期老夫常去裕親王府為世子福晉看病,也常常遇到令堂。就是格格您。並不常見呢。」他嘆息聲又凝視如月道:「我本想著既見過你們,你們過得很好。那麼我就不必再出現了,可是沒想到在此又見到了格格,還遇到走了這樣的事。是天意吧。事已至此老夫想提醒格格,那位莊大人可不是好說話的人,城兵馬司指揮不過品官,但他卻因斷案分出名,之後少不得還會招你問話,有些話要想好了再說啊。」
「任太醫……您是什麼意思呢。我不明白,您是認識我們家的誰嗎?」
任太醫嘆道:「琅家的人我都見過啦,也就是你很像他……方才見你的樣子我就想起了當年,你祖父說話也是這個樣子,即使見了皇太後也敢直言的,他從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看低自己的地方,也許就是這個原因,王家的小姐才屬意他吧。甄秦,也就是你的祖父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如月聞言大驚,她不可置信的打量著這位滿頭白髮的老者,他竟是這樣的身份,去年為濟蘭診病的時候怎的連提都沒有提過呢?不是故人嗎,為何不提呢?任太醫又道:「我直隱約知道你家的情況,可也隻能那樣了,不能細問。因為當年知道此事的人不在了,除了……知道你們進京又見到我已然很滿足了,小秦的女兒和孫子孫女都很好,我就很滿足了。」他說著濕了眼眶。如月知道他所說斷不會有假,於是立時向他行了大禮。
任太醫忙攙扶起如月道:「不必如此,這裡還是在街上,莫要入了有心人的眼。我也不能久待,隻是見你卷進這樁事情心裡有擔憂,此事怕真的很麻煩。你不要參與進去了。能避則避吧。」
如月疑惑道:「不是我做的我為何要怕,您方才也說了,莊大人破案很厲害,我也希望他能找出事情原委。」
任太醫壓低聲音道:「不管是淩柱家的還是莊西涯他們其實都無所謂,怕的就是他們背後的人。萬最後……你怎麼辦?」
如月震驚的看向那個老者,她猶疑道:「您怎麼……」
「在宮裡待久了的人,都要比旁人多些心思而已。」任太醫嘆了口氣。如月追問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不過,您見多識廣對此事就沒有別的看法了嗎?」
老人帶著事故的眼神看著如月,「這種病,是沒法子的,她按我的葯去吃,成不會死,就看天意如何了。」
「那旁的呢,您真的對原因沒有自己的看法嗎?」
「格格,你這樣在意是為什麼呢?聽莊大人言你同他家並沒有什麼深的來往啊。」
「畢竟,將來是要生活在起的。」如月誠懇道:「怎樣說她們也是我的姐姐,我可不想將來有任何疑慮的跟他們生活在起。」
任太醫注視了她會兒似在判斷如月的真心,半晌才極小聲道:「格格的病的確蹊蹺,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病情,不過很久前曾聽欽天監的洋人提過在他們國家有類似的能緻人於死地的法子……我太老了卻是想不起來他們是怎麼說的了……哦,過完中秋我就不做太醫啦,要回去享清福了,到時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要多保重啊。孩子。」
琅府,正房。
甄氏長長嘆了口氣,她聽完如月的轉述半晌沒回過神來,已經完全記不清那個老人的樣子了。如月望著燈火繼續輕聲道:「曼珠的背後人指的是爺吧。莊西涯的來路實在看不清,若真是曼珠做的,爺會護著她嗎,莊西涯真的能不顧友情去指認朋友的女兒殺人嗎?任太醫絕不會再承認今日說的話,他等著要退休回鄉呢。如果是阿哥的話也許不會讓再查下去,可若是大阿哥……可就麻煩了。都想著鑽空子打擊對方呢。」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聽得腦仁兒疼。你呢,你怎麼辦?」
如月看著滿臉擔憂的甄氏,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如果事發,自己會如何?欽天監洋人,要去問清楚嗎?她很是糾結這個問題。
甄氏煩惱道:「真不知道為什麼你總是會卷進這樣那樣的事件裡,我看以後你哪裡也別去了,管她是殺人還是放火呢,和你有什麼關係?!選秀就夠煩人的了,如今又惹得身麻煩回來,你說你……」
如月腆著臉膩歪過去,「現在就煩人家啦,真是絕情。好歹出事的可是你的夫家,唉,看到淩柱大人那樣難受,我的心裡也不好受,就想著能幫就幫吧,說來他還真是很好的男人,為女兒,個庶女,能哭能難受成那樣……你實在有眼光,這樣的男人定對妻子會很好。」
甄氏越聽越不對味,她敲著女兒的頭道:「說著說著就轉移話題了?」見如月隻是嘿嘿笑著裝傻充楞,甄氏嗔道:「這事兒你不許再去管了,若是莊西涯找你問話,問不知就是了。別好奇心重的東打聽西打聽的。那個任太醫,都說人老成精,你看看人家這麼容易的就把自己撇乾淨了,既救了人,說了懷疑,又表明了身份取得了你的信任。多學著點,你。」如月泱泱應了,甄氏又鎖了眉憂愁道:「唉,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他定是傷心極了,不曉得我能做什麼呢。送東西去你看怎麼樣?」
如月敷衍的嗯了聲,她窩在甄氏的懷裡,看著燈火閃爍,心早就飛了,西洋人的害人法子,那是什麼樣的呢?
如月遵守母訓終於沒有再出門,直到康熙的生辰日。偌大的北京城都在慶賀,濟蘭不出意料的沒有回來,甄氏和如月跟其他人家樣掛了紅綢放了炮,在熱鬧中如月的心慢慢也熱了起來,她暫時放下對淩柱家謀殺事件的擔心,下廚跟杜嬤嬤做起了飯。如此平靜的過了日,待到日,家裡來了令人意外的訪客!
琅府來的是兩個洋人,指名要找琅府大小姐,其實他們隻會反覆說兩個字「如月」,其他概都是鳥語,頭霧水的盤金本想趕人,可見他們提了不少禮,皆是副討好和喜氣,心想姑娘向不同,說不準真是認識的。故此雖然被來往的人駐足指點觀看他也不好回絕人家,於是讓他們進來,再去稟明主子。得了信兒的如月跟著甄氏道出來相迎,見果然如己所想,她見了禮後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來的自然是路易和帕布羅,路易不怎麼會看臉色隻顧通熱情的稱讚,帕布羅卻解釋說是想登門道謝以及對上次如月帶去的東西很感興趣,想要合作。待知道如月身邊這位就是琅家的主母,他們的關注重點立刻偏移了。
路易不加掩飾驚艷之色說:「哦,原來您就是從江南來的大清朝最有名的女商人啊。居然這麼漂亮,還這麼年輕,你居然是如月小姐的母親,真令人難以置信,最多該是姐姐吧。」
帕布羅也讚歎道:「就是您發明的那些出色的香水和束兇衣嗎,天才啊天才,我真是生有幸能夠見到您。如果願意您想和我們合作嗎。雖然聽說大清朝的皇帝陛下不允許您做生意了,可我們馬上要南下,您能給我介紹下關係嗎。我想那麼掙錢的路子,您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如月好笑之餘鬆了口氣,原來他們是來做生意的,而且還調查了情況,看來很認真嘛。見甄氏臉疑惑,如月大概就給她解釋了番。自然避開了那些肉麻的逢迎之詞。聽說這兩個洋鬼子要做生意,闆著臉的甄氏燦然而笑,她精神矍鑠道:「這就是你上次在街上幫過的洋人吧,給他們說,生意自然可以做,不過切都得按規矩來,按我們大清的規矩。」
如月翻譯了,那人互相看了看。帕布羅對甄氏鞠了躬道:「我們定當拿出最真誠的心,也希望你能給我們個合理的價格。」
如此這人在後罩房「辦公室」談起了生意,如月在旁翻譯。來去就到了中午,雙方終於達成了口頭協議,帕布羅要回去再考慮下,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草擬出份書面協議,甄氏補充道:「還得有保人。雖說有小女的關係在。可咱們畢竟是弟1次合作,信任可個大問題,按著聖意我是不能再和你們做生意的,所以必須假人之手,為了雙方好最好找個我們都信的過的人來作保。」帕布羅和路易都認可這種做法,如月見時間不早就留他們吃飯。路易剛點頭,帕布羅就推辭道:「吃飯是小事,生意是大事。我們得回去好好參詳下剛才的商議內容,而且還得找保人不是嗎。等切都辦妥了自然是我們做東請琅夫人了。也請如月小姐務必前來。」
如月笑道:「你還真是生意人。那我就不留你們了。」
送客時如月額外送了他們幾幅綉品,是澄心鴉幹丫鬟平日閑事繡的帕子,「其實刺繡也是我們國家的文化,你們也知道的,除了陶瓷我們最著名的就是絲綢了。這刺繡就是為絲綢錦上添花的。定和你們國家的不樣,是不。」
帕布羅接過帕子細細看了道:「正是如此。其實來貴國我就發現了到處都有刺繡,衣服帽子鞋子,哦,還有扇子。本以為差不多的。後來才發現相差甚遠,你們刺繡真的是藝術。太美了。這真的隻是僕人,哦。丫鬟」他咬著舌頭髮出了個彆扭的音,「做出來的嗎?不能想象要是匠人,做出來的活兒該有多出色。」
如月哈哈笑道:「你們這次不遠萬裡的來,雖然歷經萬險但絕對是值得的,好好走走吧,每天都會有意外之喜的,還會有商機哦。」
「借您吉言。」帕布羅滿臉堆笑的向她鞠了躬,現賣了句才學的漢話。見他們要走如月想起了那件事,她看除了流蘇鑲玉左右再無他人便問道,「還有件事。」
路易笑嘻嘻道:「如月小姐是想同我們道外出嗎?我可是不勝榮幸。」
如月笑著搖頭,她看著帕布羅裝作隨意的問道:「是有件事想請教。我想你們該知道我家裡也開藥鋪和醫館的吧?」
帕布羅變了臉色道:「哦,那個呀,還是算了,我曾見過你們有種治療方法叫做,呃……刮痧?太可怕了!!對你們的藥材我也……這樁生意還是算了。」
如月撲哧笑了,「不,不是生意,是跟我的朋友閑聊起治病的事。他說他那裡接待了位病人,得了很奇怪的病,用盡了法子也沒治好,最後那人死了。他對此很內疚,寫信問我京師有沒有厲害的大夫能治這病的,可是我問過了認識的人都沒法子,今天見到你們,就想西方的治療術有可能會的治好。」
路易好奇道:「雖然我們不懂治病,不過,你說說看。」
如月把曼琳的癥狀大概描述了下,「我們的大夫說不是中毒,也沒有外傷或猛烈撞擊,怎麼就會出皿不止呢?」
帕布羅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還真是門外漢,抱歉幫不了你。」
如月有些失望,但也鬆了口氣,算了,看來老天也不讓自己管這樁事了。她剛要開口送客,就聽路易道:「這樣子的人我見過的。就在出發前,皇宮裡的位大臣妻子就是這樣死的。」他見好友和如月都瞪大了眼,頓時覺得自己重要起來,他擡起下巴,得意道:「其實這是個古老的法子,年前的佛羅倫薩和米蘭人就這樣幹了,後來就傳到了法國的宮廷。哦,對了,這個東西你們國家是沒有的吧。」說著他伸手進內衣掏了半天才掏出個布袋子,小心的打開倒在手上幾個小顆粒,這些東西在正午太陽的照耀下折射出美麗的光。